第十四章 君无戏言
凰羽兮看到桌上的琴，她道：“弹一首‘太平调’给朕欣赏如何？”
这不是问句，而是命令，只是客气一些。
苏子安轻道：“请容子安献丑。”
其实哪有他不“献丑”的余地呢？
他心下却只能淡然一笑。
太平调曲在铮铮流律中逸出琴弦，平凡的琴因弹琴人的艺高而有绝俗之音，铮铮地流在夏日午后的藏冬宫，清脆抑扬地奏出升平乐曲，庆着太平世间的欢畅……终至最后一抹音色，皆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出乎凰羽兮自己所料，她竟拍了手，为这样卓越的琴艺心动不已，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相当好。”
她从来没有如此赞扬过一个人的琴艺，但是今天她破例了。
苏子安却似乎完全不明白被一个君王拍手叫好是天大的荣幸一般，她只是静静的含笑恭立一旁。
更没有跪着哭着去谢主隆恩，但此刻凰羽兮的心情大好，不予计较。
确实，没有人会在听过这样的琴音后，还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发脾气的。
“让朕再看看你这苏二公子的才华吧！”
凰羽兮显然是意犹未尽。
比起赵招容那些冰冷的琴音，这苏子安绝对更胜一筹。
他的琴音有温暖的感觉，并且温和淡雅不夹一丝尖锐，是真正的悦耳宜人。
“子安并无其它可示人的才华，请陛下恕罪。”他接着问：“只是不知陛下此番来此有何指示？”
凰羽兮道：“朕不能来吗？”
声音不怒而威。
苏子安低着头：“不敢。只是陛下日理万机，平日稍得空闲，不应浪费在这儿，储秀宫那儿多得是貌美佳人。”
他这是在……逐客？
凰羽兮伸手托起苏子安的下巴：“你亦是朕的美人，为何能例外？”
她禁不住想仔细的看他，他越是躲，她越是要看，即便早已明白他的平凡。
直到今天为止，从没有一个男子会放弃对她卖弄风情，并且各有方式，苏子安的表现倒是大不相同，所以才会让她在此刻逗这个逾龄未嫁的‘老男人’。
此时的凰羽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可是比苏子安大了将近八岁。
“陛下，子安没有条件称佳人，亦不能让陛下宠幸，那只会污了陛下……”
苏子安一边说，一边试图把身子往后缩。可是他才刚后退了半步，正想躲开她托着自己下巴的手，凰羽兮的另一只手却已经伸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凰羽兮发现，苏子安的触感很特别，别的侍君美人给她的触感，都是香甜柔软的，但是苏子安却不一样。
他的腰身紧致而有力，他的胸膛要比其他男子宽阔而健实。
他的身上也没有那种甜甜的浓香，只有一股淡淡的白莲清香。
很淡，只有贴近了才可以闻得到。
凰羽兮望着苏子安道：“你不知道，只要是朕想要的男子，就可以成为朕之所有吗？”
其实，凰羽兮当初把自己召进宫的目的，苏子安是明白的。
在苏子安看来，这位女帝的心思并不难猜。
她不就是想看自己被困后的愁容，终日以泪洗脸，然后哭着喊着去求她放过自己，然后她再以胜利者的姿态把自己遣回家中，让自己再一次的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苏子安本来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也曾想过安安静静的在这藏冬宫中生活，直到一年半载后，凰羽兮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也乐意去配合她，去演一个苦苦求她的人。
但是很显然，现在事情似乎已经有些失控了。
他已经有些看不明白凰羽兮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是否因为自己的刻意退让反而让她更加的得寸进尺？还是因为凰羽焉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而使得事情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苏子安道：“陛下说笑了。”
凰羽兮道：“君无戏言，你觉得朕是在跟你开玩笑？”
苏子安却不答反问：“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七年前说过的话？”
凰羽兮一愣：“你这是在责问朕？”
苏子安道：“子安不敢。那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一个月前，陛下是如何答应周大人的？”
他前半句还在说不敢，后半句却又来了。
而且说话间，苏子安已经挣脱了凰羽兮的束缚，后退了三大步。
君无戏言？
凰羽兮直到这时，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已经为了面前这个平凡的男子‘戏言’过两次了。
现在，她如何还能够在他面前说自己君无戏言？
凰羽兮本来美丽的面孔沉了下去，威严而夹怒，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
她沉着脸道：“你如此挤兑朕，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你全家？”
苏子安看着凰羽兮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也不见丝毫的畏惧，他的面容依然是平和而安详的。
他摇了摇头：“陛下不会的。”
凰羽兮道：“你如此肯定？”
苏子安道：“子安肯定。”
凰羽兮道：“为何？”
苏子安道：“因为在子安眼中，陛下是一位仁厚的明君。”
他这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
凰羽兮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那如果朕现在告诉你，你错了呢？”
苏子安却依然平静：“如若子安错了，自然也不能怪罪陛下，要怪也只能怪子安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陛下，活该有此等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