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雕翎 第九章 结义金兰望花楼

2020-9-5 GodHank 好书推荐

  再说萧翎眼望两人去远,返身回入精舍,尚未坐下,一个翠衣小婢已捧了一杯茶送上,萧翎接过茶杯,道:“有劳姑娘。”
  那翠衣小婢欠身说道:“萧爷这般称呼我们,如被庄主知晓,定然难免一场好打,小婢叫玉兰,她叫金兰,萧爷以后请呼叫我们名字就是。”
  萧翎喝了一口茶,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兰掩口一笑,道:“萧爷太客气,奴婢等担当不起。”
  金兰接口说道:“浴汤早已备好,萧爷,可要沐浴一下么?”
  萧翎想到跋涉奔走,已然快两天没有洗澡,点头笑道:“劳请带路,在下也实该洗个澡了。”
  金兰转过身子,款步行去,穿过敞厅,直入浴室,果是浴汤早已备好,蒸蒸热气上腾。
  玉兰随后而入,回手关上室门,伸手去脱萧翎的衣服。
  萧翎愕然退后两步,道:“你干什么?”
  玉兰道:“萧爷沐浴,难道就不脱衣服么?”
  萧翎双手乱摇,道:“你们不出去,我如何好脱衣服。”
  金兰笑道:“奴婢侍候萧爷沐浴。”
  萧翎急道:“那怎么成?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们快些出去吧!”
  玉兰道:“我等如若侍奉不周,只怕庄主责罚。”
  萧翎道:“男女授受不亲,古有明训,何况沐浴的事,你们快退出去。”
  二婢相视一笑,齐齐躬身说道:“既是如此,奴婢告退了。”
  萧翎道:“快些出去吧。”
  二婢鱼贯退出浴室,萧翎关好室门,才宽衣沐浴。
  浴罢出室,二婢早已恭候在门外,与萧翎直入卧室。
  卧室中锦榻绣被,极尽豪华。
  金兰捧过一套新衣,说道:“庄主吩咐奴婢等为萧爷备好了衣履,萧爷先行试穿一下,看看是否合身。”
  萧翎望了那新衣新履一眼,道:“你们出去,我自己试着穿吧!”
  二婢已知他固执,只好齐齐退了出去。
  萧翎刚刚换好新装,玉兰已推门而入,手托玉盘,盘上放了一杯人蔘莲子汤,笑道:“萧爷换着新装,更见俊雅,奴婢等三生有幸,得以侍候萧爷。”
  萧翎出身官宦世家,儿时身受婢女的侍候,尤有记忆,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很会说话。”
  玉兰嫣然一笑,道:“不是小婢讨好萧爷,这百花山庄中,佳宾川流不息,倒也有不少潇洒的俊雅人物,但如和萧爷这一比较,实不啻天壤之别。”
  二婢不但生得面目姣好,亭亭玉立,而且言词温文,显是受过了长期的严格训练,才培养出这般尔雅娇柔的风情。
  萧翎回头望了玉兰一眼,笑道:“你们这百花山庄,不但风物绝佳,而且气魄宏大,豪华瑰丽,虽王宫亦难比拟。”
  玉兰笑道:“奴婢等自幼在这百花山庄中长大,住久了,倒也不觉有什么豪华之感。”
  萧翎点头吟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
  金兰掩口笑道:“萧爷年少英俊,资兼文武,无怪能受我们庄主敬重,这兰花精舍,一向是甚少迎客,就奴婢记忆所及,数年来,不过三次而已。”
  萧翎道:“这么说来,你们百花山庄的迎客之处,是很多的了。”
  玉兰接口道:“就奴婢所知,除了这兰花精舍之外,还有梅花阁、牡丹亭、翠竹轩等三处,百花山庄,一向是高朋满座,宾客川流不息,但这兰花精舍,却是终年空着,很少人住过,但今年倒是两度作迎宾之用,开前所未有的先例。”
  萧翎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听她之言,凡是能得住进这兰花精舍之人,似是百花山庄极为敬重的宾客,我和周兆龙不过是萍水相逢,初次论交,竟然得他们这般敬重,心中在想,嘴里却随口问道:“两位姑娘可是常住在兰花精舍中么?”
  二婢似是和萧翎极是投缘,竟是有问必答,金兰微微一笑,道:“是啊!凡是留住在兰花精舍中的客人,都归我们姊妹接待,百花山庄中,每一座待客阁轩中,都有专司待客之责的人。”
  萧翎道:“那你们可记得上次居住这兰花精舍的佳宾是何等人物么?”
  二婢沉吟了一阵;玉兰才低声说道:“庄中之秘,奴婢等本是不敢多言,但萧爷正人君子,与众不同,奴婢不能相欺,但望萧爷先行答允奴婢等一事,我姊妹才敢畅言所知。”
  萧翎道:“什么事,你们说吧。”
  玉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萧爷答应我们今宵所言之事,不对外人谈起!”
  萧翎好奇之心大起,点头应道:“好吧!我不说出去就是。”
  玉兰道:“三个月前吧,那位留住这兰花精舍的人,也极得我们庄主敬重,他叫宇文寒涛。”
  萧翎心中低吟道:“宇文寒涛,宇文寒涛,啊,好熟悉的名字啊……”
  金兰盈盈一笑道:“除了那位宇文寒涛之外,这兰花精舍还有一次留住佳客的传说,但那时候奴婢等年纪还小,已不复记忆是何等人物了!”
  萧翎仍然在想着宇文寒涛这个名字,只觉耳熟的很,却是想不起几时见过。
  玉兰看萧翎凝目沉思,忍不住叫道:“萧爷,你在想什么?”
  萧翎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道:“那位宇文寒涛,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金兰道:“看上去四十多岁,儒巾长衫,黑髯及腹,怎么?萧爷认识他么?”
  萧翎道:“这个名字很熟……”
  玉兰接道:“那宇文寒涛,有一个极其容易记起的特点,那就是他整日提着一个描金箱子,寸步不离,也不知那箱子里放的是什么珍贵之物,睡觉时枕在头下,吃饭时放在身侧,哼!生怕给别人偷了去似的!”
  萧翎只觉脑际中灵光一闪,五年前三元观中的往事,一幕幕展现脑际,心驰神往,久久不言。
  金兰嗤的一笑,道:“萧爷,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可要奴婢等为你高歌一曲?”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敢再多劳动两位,二位自管休息去吧!”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粉脸上突然飞起两颊红晕。
  萧翎奇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玉兰羞泥一笑,垂下头去,说道:“萧爷如有需要奴婢等的地方,只要呼唤一声……”
  萧翎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休息去吧。”
  二婢欠身辞去,萧翎随手掩上了房门,盘膝坐在榻上,运气调息,但觉重重疑云,泛上心头,竟是难以安心行功。
  他毫无江湖阅历,心中虽然觉着这百花山庄有些不对,但却想不出那里不对。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室门启处,玉兰手捧着一支红烛,款步行来,缓缓把红烛放在案上,柔声说道:“萧爷,天要下雨了,可要早些安歇,我帮你款下衣服。”
  萧翎道:“不用了。”
  玉兰知他脸嫩,不敢相强,放下绣帐,悄然退出。
  突然间,亮起了一道闪光,紧接着雷声大震,真的下起雨来了。
  萧翎扬手一探,一阵暗劲,涌了过去,熄去火烛,仰卧在床上,想着日来所闻所见,越想竟是越觉不对,自己言语中尽多破绽,那周兆龙似该早发觉自己并非那名震江湖的萧翎。
  那一十三层的望花楼中,似是到处布满着机关,守护是那等严谨,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攻袭一般。
  他思绪如潮,难以入梦,不觉间,已然是二更过后,听窗外雨声潺潺,更是毫无睡意,披衣而起,轻启室门,步入庭院。他怕惊动了二婢,落步甚轻。
  只觉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心神陡然一清,抬头望去,望花楼上,灯光明亮,似是那沈木风还未安歇。
  闪光划空而过,瞥见数丈外一条人影,漫步行来,匆匆一瞥面,萧翎虽是有过人的目力,也不过只看出来人是一个娇小的体形,当下一吸真气,横移数尺,贴壁而立。
  只见来人也不隐蔽,竟是踏着石径而来。
  萧翎究是初入江湖,沉不住气,忍不住低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顷然而住,答道:“是我,你可是萧兄么?”柔音细细,赫然是唐三姑娘的声音。
  萧翎迎了过去,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跑来这里作甚?”
  唐三姑低声说道:“说话声音低些,不要惊动了那两个丫头,百花山庄中,人人都是会家子,耳目极是灵敏……”不容萧翎接口,又抢先说道:“你又为什么不睡呢?”
  萧翎道:“我睡不着,想在雨夜中散散步。”
  唐三姑笑道:“我也是睡不着啊!所以来找你谈谈。”
  萧翎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谈,你有事咱们明天再谈也是一样。”
  唐三姑道:“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萧翎正色道:“咱们虽然是心胸磊落,但终是男女有别,被人瞧见,难免要说闲话。”
  唐三姑道:“咱们武林中人,那有那多规矩,如果和世俗儿女一般,岂还能在江湖之上走动。”
  萧翎暗暗忖道:这话说的也是,武林中人,是无法严守一般世俗礼法。
  唐三姑看他不言,心知已为自己言词所服,当下微微一笑,道:“咱们雨中走走如何?”
  萧翎心中正闷着重重疑问,暗道:她虽是女流之辈,但出身武林世家,见闻甚广,倒是不妨向她请教一些疑难,当下举步,向一片花丛中行去。
  唐三姑冒雨而来,全身衣服,已然淋湿,但见萧翎的衣服,未为雨淋,伸手牵着萧翎左腕,道:“咱们到那边花架下去,别要淋湿了衣服。”
  萧翎知她是一番好心,也不便拒绝,只好任她牵着行去。
  阴云低沉,夜色如墨,如非两人都有极好的内功,目力异于常人,绝难见三尺外的景物。
  两人刚刚奔入花架下,突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升高约七八丈后,爆开了一片火花。
  紧接着,亮起数盏红灯,高高挑起。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数盏高挑的红灯,忽沉忽升,不停的移动。
  唐三姑轻轻一扯萧翎的衣服,道:“有人摸进了百花山庄,如若不找到咱们跟前,你就不要多管闲事。”
  萧翎道:“咱们既在百花山庄作客,岂有袖手不管之理。”
  唐三姑道:“听我的话,决错不了,咱们如若擅自出手,不但难以使那周兆龙心生感激,反将招引起他们多疑之心。”
  萧翎奇道:“为什么?”
  唐三姑道:“他不愿咱们知道这百花山庄中太多的秘密。”
  萧翎轻轻嗯了一声,道:“三姑娘的高论不错。”
  定神看去,风雨中只见那红灯忽沉忽起,忽左忽右,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唐三姑看那红灯、沉浮移动,久久不停,又轻声对萧翎说道:“来人武功甚高,看样子,恐一时之间,还难击退,嗯!是啦,这些人定然白昼来探过道,对这庄中的布置,虽然未必能了如指掌,但却有了大略的了然。”
  她似是要在萧翎面前表现出她的广博见解,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这些人,似是想攻向那望花楼。”
  萧翎仔细看去,果然发觉高挑的红灯,都缓缓集中向望花楼。
  这时,那望花楼上的灯光,早已熄去。
  只听一阵娇嫩呼叫之声,传了过来,道:“萧爷……”
  萧翎一皱眉头,大步出了花架,道:“玉兰么?”
  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道:“正是小婢。”声落人到,玉兰、金兰联袂而至,一色绢帕包头,劲装佩剑。
  金兰目光一掠唐三姑,道:“姑娘也在此地,那是最好不过。”
  唐三姑道:“我刚到不久。”
  玉兰微微一笑,道:“小婢等适才接得二庄主传来的口谕,问两位是否有兴致去看看热闹,如是有此兴致,奴婢们即刻带两位前往,如是没有兴致,两位请早些休息。”
  这几句话,听在萧翎耳中还没有什么,但唐三姑却是听得暗暗惊心,二婢之言,分明是早已在暗中监视着两人的举动了。
  萧翎看那高挑红灯,突然沉落下去,只余一盏,在夜暗风雨中移动,不禁动了好奇之心,道:“既是周二庄主相请,我等自是应该去瞧瞧才对。”
  玉兰道:“萧爷既有兴致,奴婢等走前一步,替两位带路。”
  萧翎道:“不要慌。”飞步奔入卧室,取了随身带来之物,才随着二婢行去。
  他暗中留心两人的身法,竟然十分快速矫健,心中暗自惊佩,道:想不到这百花山庄中的一个婢女也是身怀有上乘武功。
  二人行速甚快,地势又熟,只见她们穿花绕树,片刻间,已到了望花楼下。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躯魁梧的劲装大汉,手中高举着一盏红灯,周兆龙仍然是穿着一身华丽衣服,赤手空拳,但他身后却排列着一行怀抱利刃的劲装大汉。
  但见玉兰脚步加快,两个飞跃,人己到周兆龙的身前,欠身说道:“萧爷和三姑娘大驾已到。”
  周兆龙转身迎了过来,笑道:“有扰两位清兴,兄弟不安的很。”
  萧翎道:“言重了,那犯庄之人那里去了?”
  周兆龙笑道:“已进了望花楼。”
  萧翎道:“周兄,何以不拦住他们呢?”
  周兆龙笑道:“他们指名要闯望花楼,如若不让他们试试,只怕他们死也难以瞑目。”口气平和,行若无事一般。
  但见火光闪动,望花楼一十三层,同时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萧翎心头纳闷,暗道:那有敌人想到那里,就让他到那里去,这倒是未闻未见之事。
  周兆龙低声笑道:“怎么?萧兄和三姑是否想登楼去瞧瞧他们的搏斗?”
  萧翎按不下好奇之心,说道:“如是可以的话,兄弟倒是想登楼见识一番。”
  周兆龙笑道:“好吧!咱们就上楼去看看吧!”回顾身侧的玉兰、金兰一眼,说道:“你们回兰花精舍去吧!”二婢躬身一礼,返身而去。
  目光一转,扫掠了那些怀抱利刃的劲装大汉一眼,接道:“你们守在楼下,如若那登楼之人,能够全身下楼,便送他们出庄,不许留难。”
  萧翎只听得暗暗赞道:这周兆龙的气度,果然非常人能及。
  只见周兆龙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萧兄和三姑娘请。”
  唐三姑正待谦辞,瞥见萧翎已大步进了望花楼,立时举步紧随萧翎身后而入。
  周兆龙负起双手,走在最后。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守护第一层楼的劲装人,面色苍白,靠在壁上,手中一柄锯齿刀,垂在地上,右臂间鲜血湿透了大半个衣袖,显是受了重伤。
  周兆龙对那伤者淡淡一笑,道:“怎么?他们上了第二层么?”言词间,既无慰问之意,亦无代他疗治伤势之心。
  那大汉挣动了一下身躯,说道:“奴才无能,挡不住那来犯之敌……”
  周兆龙接道:“不要紧。”
  牵着萧翎、登上了第二层楼。
  只见那守门之人,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把奇形外门兵刃万字梅花夺,双眼眼角和两个嘴角间,尚在滴着鲜血。
  周兆龙微微一皱眉头,沉声问道:“来人呢?”
  那人道:“奴才中了一掌,伤及内腑,被他们冲上去了。”
  周兆龙道:“萧兄,咱们上三楼看看。”拉着萧翎,奔上三楼。
  三楼上打斗痕迹尤新,那守楼的劲装大汉,抱着左臂,靠在一张木桌上。
  周兆龙不再问那伤者,拉着萧翎直登四楼。
  烛光照耀之下,只见那守楼大汉,仰卧在地板上,全身有四五处创伤,仍在流着鲜血。
  一阵兵刃的交击之声,由五搂传了下来。
  周兆龙道:“萧兄,来人正在五楼,咱们快些去看。”
  萧翎看那躺在地上的守楼人,伤势甚重,而且鲜血仍然不停往外涌出,显是已经无能自行运气止血,如不及早设法相救,纵然伤势不碍,亦必将流尽身上之血而死,心中甚觉不忍,挣脱周兆龙握住的右手,说道:“这人伤的很重,咱们救救他吧。”
  周兆龙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唐三姑抢先奔了过去,掏出金疮药,敷在那大汉四处伤口之上。
  萧翎右手连扬,点了他四处穴道。
  那大汉微微一挺身子,道:“多谢援手。”
  萧翎道:“一个时辰,最好是不要移动身子。”
  但闻楼上兵刃的撞击之声,十分猛烈,显是恶战已到了紧要关头。
  萧翎顾不得再和那大汉说话,翻身一跃,直奔五楼。
  五楼上正展开着一场猛烈的恶战,剑花错落,刀光如雪,裹起了两条人影。
  靠在楼梯口处,站着一个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右手握着一个李公拐,另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手中横着一柄长剑。
  那老者神态沉着,望了周兆龙和萧翎等一眼,仍然不动声色,但那大汉却有些沉不住气,长剑一挥,挡住了三人。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台尽管放心,我等并无出手之意。”
  那老者冷冷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萧翎走在最先,那大汉伸来长剑,剑尖直逼萧翎的胸前,不及半寸,萧翎心中极是厌恶,冷冷的说道:“拿开。”
  左手一拂,暗蓄修罗指力,弹在剑身之上。
  但闻铮的一声,那大汉手中长剑,突然脱手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那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脸色大变,望着萧翎,说道:“兄台好惊人的一指禅功……”
  萧翎道:“在下并非是用的一指禅功!”
  那老者登时飞起满脸羞红,垂下头去。萧翎胸无城府,不知此言大伤了那老者的颜面。
  在场之人,无一不看的暗暗惊心,他这随手弹指一拂,竟然能使对方紧握的兵刃,脱手飞出,除了少林的一指禅功外,世间还很少闻到此种惊人的指上功夫。
  那握剑大汉,长剑被萧翎弹指一击,脱出手后,惊奇、惭愧,交集心头,呆在当地,说不出话,良久之后,才愕然一声长叹,退到那老者身侧。
  只见那花白长髯的老名、一顿手中的李公拐,道:“住手!”声若突发的焦雷,震得人耳际嗡嗡乍响。
  那交错的剑光刀影,乍然分开,现出两个人来。
  一个二十上下,全身劲装的英俊少年,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另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手中横着一柄厚背薄刃的鬼头刀。
  那握剑少年欠身说道:“师父有何训教?”
  那老者长叹一声,道:“百花山庄中藏龙卧虎,今生只怕已难报你爹爹的大仇了。”
  那少年双目中滚下来两行热泪,道:“为人子者不能手刃亲仇,还有何颜立足人世。”长剑一扬,疾向颈上抹去。
  那老者扬手一挥,一股暗劲冲了过去,正击在那少年右肘间的曲池穴,那少年但觉手肘一麻,长剑脱手落地,那老者冷笑一声,道:“好啊!你可想死给为师的看么?”
  那英俊少年一屈双膝,跪了下来,道:“弟子,弟子……天胆也不敢有此用心。”
  那老者脸上泛现出悲愤之容,长叹一声,道:“孩子,捡起兵刃,咱们走!”
  那少年不敢再出言顶撞,捡起长剑,退到那老者身侧。
  萧翎只看的如坠在五里云雾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只见那者者回过头去,对萧翎一抱拳,道:“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萧翎道:“在下萧翎。”
  那老者先是微微一怔,继而说道:“原来是萧大侠,老朽今宵承蒙教训,终生感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回顾了身后两个弟子一眼,接道:“咱们走!”铁拐触地,当先行去。
  那大汉、少年,脸上泛现出困惑、迷惘的神色,但见师父忿忿而去,只好紧随身后而行。
  周兆龙一闪让开去路,抱拳一礼道:“三位慢走,兄弟不送了。”
  那长髯老者冷冷说道:“如若老夫不死,三年内,定然重来。”
  周兆龙笑道:“百花山庄日夜畅开大门,兄弟随时候教。”
  那老者脸色一片惨然,目光移注到萧翎的脸上,道:“老朽已十年未履江湖一步,此番离山,已闻大名,想不到却在百花山庄幸会。”
  萧翎一拱手道:“老兄台贵姓?”
  那老者双目中寒芒一闪,道:“江湖无名小卒,说出来萧大侠也是不会知道。”
  萧翎道:“在下初入江湖,的确是识人不多。”
  那老者狂笑一声,道:“好一个识人不多。”回身一跃,下楼而去。
  三人去如飘风,眨眼间走的踪迹全无。
  萧翎一皱眉头,道:“周兄,这三位是何等人物?”
  周兆龙笑道:“江湖上尽多狂妄之徒,萧兄不用理他们,也就是了。”
  唐三姑突然接道:“那老头子好像是传说中跛侠常大海……”
  周兆龙冷冷瞪了唐三姑一眼,道:“兄弟从未听过此人之名。”
  唐三姑已然警觉,住口不言。
  萧翎道:“跛侠常大海,这人既有侠名,那自然不会是坏人了。”
  唐三姑想到和周兆龙相约之言,当下微微一笑,道:“我只听母亲提过此人之名,但是不是他,那就不清楚了。”
  周兆龙道:“萧兄的大名,已然震动武林,这三人知难而退,算他们运气不错。”
  萧翎道:“好说,好说……”
  周兆龙道:“被这三人一扰,打搅了两位的安歇,此刻时光已是不早,萧兄和三姑娘也该早些休息了。”当先带路,直把萧翎送回兰花精舍才告辞而去。
  金兰、玉兰,早已恭候室中,屈下一膝,替萧翎脱下靴子,笑道:“萧爷可想吃些夜点?”
  萧翎一挥手,道:“不用了,你们去睡吧!”
  金兰一笑而去,玉兰却在室内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萧翎又待催她去,玉兰已抢先说道:“萧爷尽管上榻休息,小婢守在这里等候使唤。”
  萧翎两手乱摇道:“孤男寡女,长夜漫漫岂可同处一室,这不行,你快退出去,你坐在这里,我睡不着。”
  玉兰缓缓站起身来,神色黯然,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的忧苦,欲言又止的款步退了出去。
  萧翎不愿再和她搭讪,虽然看出她神情有异,但也不愿多问,关上房门,登榻休息,心中暗暗地想道:这两个丫头似是有些不对,明日得告诉周兄,另行换两个来。念转意定,闭目睡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醒来天已大亮,着衣起床,打开室门,金兰、玉兰晨妆早罢,相候室外。
  二婢今天换着了一身银红短装,明艳照人,巧笑倩兮,齐齐躬身,娇声说道:“萧爷早安。”
  萧翎笑道:“不用了,你们这百花山庄好大的规矩。”
  玉兰道:“婢子们如若侍候不好,要受二庄主的责打,但得萧爷快乐,小婢等是万死不辞。”
  萧翎不愿和二婢纠缠,说道:“我要到室外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了。”举步出室。
  但见花色绚烂,兰香扑鼻,心神为之一畅,漫步向花间走去。
  昨夜阴云早散,东方天际,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露珠上,闪闪生辉,有如千万颗珍珠,散在五色缤纷的花叶上。
  萧翎徘徊在花丛中,心神一清,脑际登时泛升起重重疑云。
  他感觉,这座美丽的百花山庄,似是潜伏着无数的隐秘,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
  那大庄主沈木风,口头上虽和周兆龙称兄道弟,但那周兆龙对他的敬畏,却尤过父子师徒。
  那金兰、玉兰二婢,看上去端庄秀丽,但举动却又是那般放荡轻浮……
  正忖思间,突听一阵朗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道:“萧兄,怎不多睡一会,可是那两个丫头侍候不周么?”
  萧翎转头望去,只见周兆龙一袭青衫,缓步行了过来,只好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二位姑娘的礼数太多……”瞥见二婢,并肩站在丈余外傍花而立,柳眉轻锁,满脸哀愁,目光中流现出无限惊恐,他本想说二婢礼数太多,兄弟深觉不惯,要周兆龙调换两个新人,但见二婢那样惊恐之色,不自觉改口说道:“兄弟承蒙这般款待,心中不安的很。”
  周兆龙笑道:“兄弟和萧兄一见如故,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萧兄尽管说出,如若这样,那就是见外了……”
  微微一顿,接道:“大庄主心感萧兄昨宵代为逐敌之情,特命兄弟邀请萧兄再上望花楼头一叙,兄弟未便惊扰萧兄的好梦,不敢早来打扰。”
  萧翎心中暗想:他如果真是感激于我,为什么不肯移樽就教,却要我上楼一叙,口中却应道:“兄弟去梳洗一下,周兄请稍等片刻。”大步奔入室中,二婢早已备好面水,萧翎匆匆梳洗完毕,随着周兆龙同向望花楼去。
  周兆龙心思缜密,默查萧翎神色,已料到他心中所思,不待表示,抢先说道:“大庄主身体不适,尚未完全康复,不能亲来相请,特命兄弟向萧兄致歉。”
  这一来,萧翎倒觉着不好意思起来,急急说道:“周兄言重了。”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大庄主自养疴望花楼以来,从未接见过宾客,独独对萧兄这般看重,确实从未有过之事。”
  萧翎道:“周兄,可知大庄主请在下为了什么?”
  周兆龙道:“这个萧兄见着大庄主后,自会明白。”
  谈话之间,已到了望花楼。
  昨夜的打斗痕迹,早已收拾,几个受伤的守门人,也换了新人。
  周兆龙带着萧翎,直登上十三层楼。
  沈木风早已在楼门口处,微笑相迎。
  萧翎一抱拳道:“承蒙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沈木风笑道:“昨宵承蒙代退强敌,在下甚为感激。”
  萧翎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目光转动,觉出这楼上,和昨日有些不同。
  原来,靠东面壁间,垂着一幅八尺宽的黄绫慢子。
  沈木风肃客入座后,说道:“周二弟昨宵谈起萧兄,对萧兄的武功为人,敬佩的五体投地,言中之意,颇有高攀萧兄的用心!”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事?”
  周兆龙接道:“大庄主亦觉着萧兄才华绝世,为百代难见之才,有心结盟相交,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翎怔了一怔,道:“这个兄弟如何能高攀得上两位,我不过是一个末学后进……”
  周兆龙接道:“昔有刘关张桃园结义,患难与共,留下千古美谈,兄弟等不才,也不愿古人专美于前。”
  萧翎暗暗想道:这两人突然对我这般器重,不知是何用心,难道当真是为了我的武功高强?
  他虽身兼三位异人之长,但自己仍是不明白,自己武功究竟到了何等程度,在武林该列名第几流中人物。
  周兆龙伸手拉开黄绫垂慢,只见一幅桃园三结义的画像,挂在壁间,壁前的香案上,早已摆好四色礼品,和一大碗好酒,两只高大的红烛,分列画像两侧。
  看样子是只要萧翎答应,立时就可以各叙年庚,结作兄弟。
  周兆龙双目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萧兄是否看得起我们兄弟,还望明言赐告。”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得让兄弟考虑考虑,才能答复。”
  沈木风脸色微变,道:“此等结盟相交的事,岂可强人所难,萧兄如不愿和咱们结作兄弟,也就算了。”
  这是个极为尴尬的场面,沈木风、周兆龙四道目光一齐盯注在萧翎的身上,那周兆龙目光之中,更是流露出无限的乞求之色,沈木风却是神色如常,叫人无法看出他心中之意,萧翎轻轻咳了一声,站起身子,道:“两位这般看重兄弟,兄弟如再推辞,那是不近情理了。”
  周兆龙喜道:“萧兄答应了?”
  萧翎点头应道:“兄弟少不更事,以后还得要两位兄长多多教诲。”他年轻面嫩,虽觉事出突然,却是难以坚持,被两人情面困扰,竟是答应了下来。
  沈木风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了一片笑容,道:“萧兄弟但请放心,咱们今日结盟之后,从此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兄弟如有需用为兄等之处,自是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举步行进画像前香案上,合手轻击两掌。
  但见壁间暗门启动,走出来两个素衣少女,点燃火烛后,悄然退下,沈木风当先拈起一住贡香,就高烧的红烛之上点燃,插在香案上的金炉之中,屈膝跪倒,合掌说道:“沈木风,现年五十八岁,今日和周兆龙、萧翎,结盟订交,从此患难相扶,生死与共,如有异心,不得善终,天神共鉴。”祝毕站起身来,取过桌上锋利的匕首,刺破中指,一滴鲜血,滴入酒中。
  周兆龙和萧翎如法炮制,各在那刘关张画像之前,立下誓言,滴血入酒。
  沈木风调开血酒,三人各饮一杯,举手一挥,两个素衣少女急急行了过来,收了香案。画像,撤下黄幔,退了下去。
  沈木风心中似很欢乐,微微一笑,道:“三弟,从此之后,咱们是结盟的手足兄弟,彼此如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出来。”
  萧翎突然想起岳小钗来,说道:“小弟眼下就有一桩为难之事,不知如何着手。”
  沈木风道:“什么事情?只要为兄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萧翎笑道:“也算不上什么紧要之事,只不过是寻找两个人。”
  周兆龙笑道:“什么人?说出姓名来,好叫大哥为你做主。”此人巧言令色,处处讨人欢心。
  萧翎道:“我想找中州二贾。”
  他记忆之中,只有中州二贾,知道那岳小钗的下落,他若要想找到岳小钗,势必得先要找着中州二贾不可。
  沈木风沉吟了片刻,道:“五年之前,中州二贾突然隐没江湖,匿迹不见,世人大都误以为他们死去,或是已经积够了金银珠宝,避世不出,但他们却逃不过为兄的慧眼,这两人不但未死,而且也未避世不出,仍然和往常一般的在江湖之上走动,只不过凭仗着奇妙的易容药物,改变了样子而已。”
  周兆龙接道:“这中州二贾,乃数十年来出名的难缠人物,何以不肯以堂堂正正身份,在江湖上走动,却隐名埋姓,混迹在江湖之上?”
  沈木风笑道:“这两人贪得无厌,软骗豪夺,积聚了世无伦比的财富,仍是乐此不疲,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两人只要活上一天,必然是不肯收手。他们隐名埋姓在江湖上走动,定然在寻访什么,或是吃了大亏,尽负数十年之名,不好再在江湖上行动,只好借易容掩去本来面目,暗中在江湖之上行动,访查敌踪。”
  周兆龙道:“那中州二贾和咱百花山庄,可有来往么?”
  沈木风笑道:“昔年我们倒有过数面之缘,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萧翎接口道:“大哥可知道那中州二贾现在何处么?”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十年来,我一直养疴在望花楼上,从未离开过百花山庄一步,对中州二贾目下的行踪,还难说出,但为兄的当尽我之力,绝不使兄弟失望。”
  萧翎心中甚为感动,道:“多谢大哥……”
  沈木风摇手拦住萧翎,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兄弟,你急于要找那中州二贾,为了何事?”
  萧翎心中暗道:此事牵扯到我岳姊姊和那“禁宫之钥”,眼下还是不要说出的好,但他又不善说谎,沉吟良久,仍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兄弟如有不便出口之处,那就不用说了,为兄的当尽我之能,为兄弟追查那中州二贾的下落,五日之内,当可给你一点消息……”他微微一顿,又道:“你们下楼去吧!为兄的也已到了行功的时间。”
  周兆龙和萧翎起身告辞,离开了望花楼,周兆龙一直送萧翎到兰花精舍,才告辞而去。
  萧翎和衣卧在榻上,越想越觉不对,心中暗暗自责,道:这藏龙卧虎的百花山庄,似是隐藏着无限的神秘,自己尚未认清那沈木风和周兆龙的为人,竟然和人结作兄弟,情势已成,此后如若发现义兄都非好人,岂不是要自背誓言么……
  但转念又想到,这两人相待的情意,在当时情景之下,如不答应,实在给人太过下不了台……
  这两个矛盾的念头,不停的在他心中激荡冲突,他不愿去想这件事,但又无法抛得开这盘旋在脑际的两个冲突念头。
  玉兰、金兰二人,悄然站在室中一角,看他凝目沉思,若有无限心事,也不敢惊扰于他,悄然退出室外……
  归州城外酒楼上,八手神龙端木正行刺那周兆龙的一幕往事,又清晰的展现萧翎脑际,面容冷肃,端庄的少女,临去时眼神中流现出的怨恨,和脸上的激忿之色,有如一颗陨星,落在了他的心上,挥之不去。
  还有那跛侠常大海,这些人,似都非凶恶之辈,何以竟然和百花山庄结下了很深的仇恨。
  这些疑问,在他心中构成了重要的疑云。
  正自忖思间,突听室门呀然而开,唐三姑缓步走了进来。
  萧翎一跃而起,道:“卧室不便留客,咱们到外面厅中去谈吧!”
  唐三姑摇头笑道:“你那来这样多的酸礼,内室外室,不都一样。”
  口中虽是反驳,但人却退到了外室。
  萧翎随后而出,肃容入座。
  唐三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了望花楼?”
  萧翎道:“是呀!你怎么知道,可是那金兰、玉兰告诉你的?”
  唐三姑摇头说道:“她们不会说,也不敢说,是我亲眼看到你上了望花楼,不知那沈大庄主找你去干什么?”
  萧翎沉吟一阵,道:“他们在那望花楼上,摆好了香案,要和我结为兄弟。”
  唐三姑的脸上,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不知她心中是喜是愁,半晌之后,才轻轻叹息一声,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萧翎道:“他们殷殷相请,我自是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三姑道:“那你是答应了?”
  萧翎道:“答应了!”
  唐三姑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极为重视长幼之序,师徒之间有如父子,那是不用谈了,结过盟的兄弟,亦都得终身受命于长兄,你既已和那沈大庄主,周二庄主结作兄弟之盟,此后,凡是两人所谕,你必要全力以赴了。”
  萧翎想起心中积存的重重疑云,不禁一声长叹,道:“如若他们要我做的事,非我所愿,我自然要他们收回成命。”
  唐三姑目光流动,四下望了一眼,道:“如若他们要你去杀一个人,你去是不去?”
  靓道:“那要看那人是好还是坏,如是作恶多端的人,杀了他为世除害,有何不可?”
  唐三姑低声说道:“如若是好人呢?”
  萧翎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他心中想到此事,顿觉心中惶惶,不知如何措词。
  唐三姑接道:“如是你不知那人的好坏,你又将该当如何?”
  萧翎但觉心中一阵怦怦跳动,仍是答不出话。
  唐三姑微微一笑,又道:“咱们是相识的人,你瞧瞧我是好是坏呢?”
  萧翎道:“在下和姑娘相识不久,不敢妄言。”
  唐三姑又道:“如是你那两位盟兄,此刻传下手谕,要你在一个时辰之内,提我的人头见他,你要怎么办呢?”
  萧翎道:“这个,在下从未想到过此事!”
  唐三姑忽然站起身来,满室绕走,目光却是不停的四下流转,似是要借这游动,查看四周,是否有人在暗中窥听。
  萧翎早已心有所疑,此刻心中郁结更深,突然站了起来,道:“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
  唐三姑急道:“不行,你要去问他们什么……”突然伸出食指,轻轻按在樱唇之上,低声急急说道:“有人来了,快坐下去。”当先就原位坐好。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分着五色劲装的大汉,缓步向兰花精舍行来。
  这些人个个佩带着兵刃,似是要出征一般。
  萧翎心头茫然,猜不出这些人到兰花精舍,是何居心。
  但见那些分着五色劲服的大汉,在兰花精舍外面排成五行,每行五人,共有五五二十五人,然后,五个当先领队之人,直向兰花精舍行来。
  萧翎心中纳闷,回顾了唐三姑一眼,道:“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
  唐三姑说道:“你不用紧张,反正他们绝对不是来捉你,急什么呢?先坐下来,听他们进来说些什么。”
  萧翎心中暗想:这话倒是不错,看他们来说些什么,再行设法应付不迟,当下落座以待。
  那五个分着五色服装的大汉,行近兰花精舍外面,一列横排,垂手肃立,那当先一个身穿红衣的大汉,缓步走入室中,遥遥对萧翎抱拳一揖,道:“小人等奉命而来,向三爷报到。”
  萧翎微微一怔,举手一挥道:“什么事情?”
  红衣大汉道:“我等奉命,此后终身追随三爷,听候差遣。”
  萧翎暗暗想道:此后终身追随于我,不知是何缘故?嘴里却随口问道:“奉谁人之命?”
  那红衣大汉道:“二庄主转下大庄主的手谕,要我等来见三庄主。”
  萧翎有些茫然无策之感,侧脸望了唐三姑一眼,挥手说道:“你们先行退去,等我见过二庄主后,再作道理。”
  那红衣大汉应声而退,和室外之人合在一起,退出了兰花精舍。
  萧翎眼看那些身着彩衣的人去远,才低声问唐三姑,道:“三姑娘,这些人用心何在?”
  唐三姑笑道:“事情很明白嘛,你已是这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了,岂可无随行护驾之人,我已替你看过了,那行至室外的五个带队之人,都还不错……”
  萧翎道:“什么不错?”
  唐三姑道:“武功,那五人还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萧翎默然垂下头去,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理不出一个头绪。
  唐三姑缓缓站了起来,行近萧翎身侧,柔声说道:“你可是有些……”
  只听一声轻咳,打断了唐三姑未完之言。
  抬头看去,只见金兰手托茶盘,站在室门口,双目盯注着唐三姑的脸上,神情间充满着敌意。
  唐三姑故作不知。淡淡一笑,接道:“你既然有些后悔答应我的太快,那就不用跟我去了。”
  施展传音入密之术,接道:“这丫头已然对我动了怀疑,咱们胡扯一通,让她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萧翎心中奇怪,初和这唐三姑相见之时,只见她一付骄狂之气,就是周兆龙也未放入眼中,但自见了那血影子沈木风后,神态突然收敛了很多,好像忽然对百花山庄,生出畏惧之心。
  只见金兰缓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三爷用茶么?”
  萧翎暗道:好啊!看来这百花山庄上上下下,都已知道我们结盟之事。
  伸手取过茶杯,问道:“你怎么称我三爷起来?”
  金兰笑道:“百花山庄中上上下下的人,有谁不知萧爷加盟之事,您已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那金兰又接着说道:“二爷已派了快马传出金花令谕,晓知三爷加盟的事,百花山庄也将大开盛宴,邀请武林高手,祝贺三爷入盟。”
  萧翎奇道:“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只听一阵朗朗笑声传来,接道:“这等大事,岂可不贺。”周兆龙大步行了进来。
  萧翎起身说道:“二哥请坐。”
  周兆龙笑道:“三弟,大哥对你器重异常,不但咱们百花山庄,要张灯结彩,为你祝贺,而且还请了当今武林中,几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在咱们百花山庄,来一次英雄大会,使三弟一举之间,成为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英雄人物。”
  萧翎道:“小弟何能,劳大哥这般铺张。”
  周兆龙笑道:“兄长之命,咱们做兄弟的岂可不从……”
  目光一转,望着唐三姑笑道:“三姑娘的祖母,也列在贵宾之中。”
  唐三姑道:“沈大庄主能看得起我们唐家,那是我们唐家的荣幸。”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届时尚望三姑娘和令祖母一起同来。”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周兄可是在下逐客令么?”
  周兆龙道:“好说,好说,三姑娘太多心了。”
  唐三姑道:“你们兄弟或将有机要之事相商,我要告辞了。”
  周兆龙一抱拳,道:“在下不送。”
  唐三姑道:“怎敢有劳。”步出兰花精舍而去。
  周兆龙望着唐三姑背影去远,落座笑道:“大哥因修习一种至高的武功,不幸走火入魔,已绝迹江湖整整十年,近来沉疴已好,武功亦已圆满练成,又得三弟加盟,可算是百花山庄立庄以来,从未有过的大喜事。”
  萧翎道:“大哥功行圆满,那自是一大喜事,但小弟加盟,却是算不得什么。”
  周兆龙笑道:“三弟不可自轻,以你武功而论,当世武林,只怕还很难找出几个敌手……”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大汉,扶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奔入了兰花精舍。
  那红衣大汉不敢闯入室中,扶着那黑衣大汉奔到门口,立时自动停了下来,肃然站在门外,高声说道:“二庄主、三庄主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那黑衣人有如酒醉一般,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萧翎霍然离座,肩头一晃,人已到了门口,伸手扶住了那黑衣人。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左肋处,衣服破裂,血水已然凝结,想是受伤已经很久,又经一阵奔走,神志已然有些不清楚了。
  周兆龙端坐未动,沉声说道:“三弟,放开他,让他休息一下。”
  萧翎道:“这人受伤很重,只怕是很难复元了。”右掌轻轻按在那人背心之上,一股热力,由那人的命门穴中,直冲而入。
  那黑衣人吃萧翎深厚的内力,攻入体内,催动的行血真气。
  将苍白的脸色上,逐渐泛现出轻淡的血色,神志也缓缓的清醒过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周兆龙,口齿启动了半晌,叫出一声:“二庄主。”
  周兆龙面色肃穆,语气森冷的说道:“你怎么受了伤?”
  那黑衣人讲话似已十分困难,常常是口齿启动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
  只听断断续续的说道:“小的……在江畔,被人刺……了……一剑,伤的……很重……”
  周兆龙接道:“我知道你伤的很重,只怕是已经救不活了,快些把经过讲出来吧!”
  黑衣人道:“那人问我是不是百花山庄中人……大庄主……是不是叫血影子沈木风……”
  周兆龙接道:“你可告诉了他么?”
  黑衣人道:“小的牢记着咱们百花山庄的规矩……纵是身受严刑拷打,……也……也不会说出庄中情形。”
  周兆龙微微点头,道:“那很好,你往下说吧!”
  黑衣人道:“小的心中怒他出言无状,叱责了他几句,那人就拔出剑来,刺了小的一剑……”
  周兆龙道:“你是死人么?站在那里等着他刺?”
  黑衣人道:“他出手太快了……快的叫人看不清楚,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人已中剑倒了下去。”
  周兆龙脸色微变;道:“他只攻了一招,就伤了你么?”
  黑衣人道:“不到一招,小的只看到他右手握着剑柄,接着就是寒光一闪,小的就受了伤,根本没有看清楚他如何拔剑出手。”
  周兆龙道:“你还记得那人的形貌么?”
  黑衣人道:“详细形貌,已然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年纪很轻,出手奇快……”话至此处,已然讲不清楚,唔唔呀呀,也不知他说的什么。
  周兆龙霍然站立起来,抓过身旁的茶杯,举手一挥,把一杯冷茶,泼在那黑衣人的脸上,又厉声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黑衣人吃那冷茶一激,神智忽然一清,道:“小的记不清了,好像叫什么萧……翎……”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他叫萧翎?”
  那黑衣人身子一阵抖动,缓缓闭上双目逝去。
  周兆龙脸色一片镇静,毫无激动之色,说道:“三弟,放开他吧!他已经死了。”
  萧翎缓缓放下那黑衣人的尸体,弹了一下衣袖上的水珠,说道:“如若不是二哥问话太急,让他能运气调息,再由小弟用真气助他行血运气,这人或可有几分生机,至少他不致死的这么快,咱们也可以多问他一点事情。”
  周兆龙笑道:“他重伤之后,又经过一阵奔行,失血甚多,救活之望,十分微小,万一救他不活,岂不是连这几句话,也是问不到了?”
  萧翎口中不言,心中暗想道:这位盟兄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怎的心地如此歹毒。只不过是想问几句话,就不惜见死不救。
  只听周兆龙温和笑声,传入耳际,道:“怎么?三弟可是觉得我心地太狠么……”
  微微一顿,接道:“唉!三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必得讲究心狠手辣,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量、毒二字,各自奥妙不同,但却要靠人去如何应用。”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二哥,小弟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三弟尽管请说,为兄的洗耳恭听。”
  萧翎道:“适才那黑衣人提起的萧翎,只怕……只怕那人才是真正扬名武林的萧翎。”
  周兆龙道:“这么说来,三弟用萧翎之名,是冒充的了?”
  萧翎道:“这倒不是,兄弟的名字,就叫萧翎,那人也叫萧翎,不知是何用心?”
  周兆龙道:“世间尽多同姓同名之人,那也不算什么。三弟不用放在心上。”
  萧翎道:“我要去找他问问,他这萧翎的名字因何起的。”
  周兆龙只是微微而笑,不作答复。
  萧翎接道:“小弟想到江畔去瞧瞧,那人是否还在。”
  周兆龙道:“不用去了,他一定不在啦。”
  萧翎回顾那黑衣人一眼,道:“难道咱们就任他伤人之后,平安而去么?”
  周兆龙道:“三弟之意呢?”
  萧翎道:“找那人讨还一个公道。”
  周兆龙略一沉吟,道:“就以三弟之见。”举手一拍,那肃立在门口的红衣人,急步奔了进来,躬身一礼,垂手肃立,周兆龙一指那黑衣人的尸体,道:“把这人尸体拖出去埋了,再替我和三爷备两匹马。”
  那红衣人应了一声,抗起那黑衣人尸体退去。
  萧翎道:“二哥也要去么?”
  周兆龙道:“三弟武功,天下都可去得,只是江湖上经验缺乏,难以对付狡诈人物,为兄的相偕同去,也好从旁照应。”
  说话之间,那红衣人已去而复转,站在室外,抱拳说道:“请两位庄主登程。”
  萧翎暗暗忖道:这百花山庄中的行动好快。
  他那里知道这庄中,各种事物,都有专人管理,一声令下,立可办好。
  周兆龙当先举步而行,笑道:“三弟用的什么兵刃,庄中皆有准备,吩咐一声,让他们取来。”
  萧翎道:“小弟用剑。”
  周兆龙一挥手,向那红衣人道:“替三庄主带上一把宝剑。”
  那红衣人应声而去,沿花径疾奔如飞。
  周兆龙带萧翎缓步而出,穿越花径,直向庄外。
  庄门外早已排列了数十个劲装大汉,每人佩带兵刃,牵马肃立,眼看两人行来,齐齐躬身相迎。
  周兆龙举手一招,五个分着红,黄、蓝、白、黑的大汉,迎了上来,抱拳作礼,神态间极是恭谨,周兆龙笑对萧翎说道:“不论一个人武功如何精深,亦必得有人相助,红花绿叶,相得益彰,这五人分着五色衣服,那是代表五行,每组五人,合共五五二十五人,都是大哥选出的资质绝佳之人,苦心训练而成的勇士,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三弟加盟百花山庄,大哥欢喜异常,不瞒兄弟你说,为兄的记忆之中,还从未见过大哥那等欢愉之情,特地把这二十五人,交由三弟统领,以三弟的神勇,加上这二十五人相助,扬名武林,立威江湖,实如折枝反掌之易……”
  萧翎还未及答话,那周兆龙又接口说道:“还有一事,小兄还未告诉三弟,咱们这百花山庄中,不论男女,都会武功,一向被武林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自诩寺中僧侣,无一不会武功,但咱们这百花山庄,却不让它专美归前,金兰、玉兰聪慧过人,秀出轮群,在诸婢中,武功最好,大哥已下令拨为三弟随身侍婢,二婢武功上的成就,三弟或已看出,不去说它,而且二婢还极善心机,日后追随左右,当可代三弟运筹、献策,分担忧苦……”
  突闻蹄声得得,一骑健马,飞奔而来。
  马背上驮伏着一个黑衣人,直向几人停身之处冲来。
  周兆龙右手一摆,道:“看看他断气没有。”
  那红衣大汉应声转身,迎着快马奔去,左手一探,抓住马缰,用力一带,那急奔健马,打了一个旋身,停了下来,右手一把抓起那黑衣人头骨,抱起一看,道:“禀告二庄主,这人断气多时了!”
  周兆龙道:“伤在何处?”
  那红衣人答道:“眉心之上,一剑致命。”
  周兆龙道:“放他回庄,咱们上马赶路。”
  那红衣人应了一声,放开缰绳,那健马驮着黑衣人的身躯,向庄中奔去。
  萧翎目光一转,眼看二十五雄,都上了马,忍不住说道:“二哥,咱们只不过是到江畔找人,能否找着还难预料,带着这样多人同去,如临大敌一般,岂不要人耻笑咱们胆小怕事,倚多为胜。”
  周兆龙道:“那咱们少带几个。”转身对身侧五个分着五色衣服的大汉,道:“你们既是五组中的首脑,就由你们五个去吧!”
  五人齐齐应了一声,举手向后一挥,其余之人,转身退了回庄去。
  周兆龙道:“三弟上马吧!那人又伤了咱们庄中一人,想必还在近处。”
  萧翎一跃上马,道:“二哥请。”
  周兆龙道:“咱们并骑而驰。”
  双骑齐齐放辔,健马奔行如飞,片刻时间,已出去了七八里路。
  周兆龙突然一收马缰,道:“三弟,等一下。”
  萧翎疾收辔缰,快马人立而起,打了一个急转,才停了下来,道:“二哥有何见教?”
  周兆龙道:“那边有咱们派出的暗桩迎来,或有要事禀告。”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渔人,大步行了过来。
  那渔人行近了两人的勒马停身之处,低声说道:“来人在三柳弯。”匆匆行了过去,似是甚怕被人瞧出他的身份。
  那人头上的竹笠,低压眉际,萧翎只看到他留着山羊胡子,竟未看清楚他的面貌。
  周兆龙把马一带,低声说道:“咱们到三柳弯去。”
  七骑马奔行在黄土小径上,又行数里,已无路径,放眼看一片碎石、淤泥,耳际间响起了澎湃的江涛。
  马匹踏着淤泥,浆水溅飞。
  周兆龙伸手遥指着遥远一丛树影,道:“那就是三柳弯了,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不知那人何以会来此地?”
  萧翎抬头看去,果然不错,这是一片异常荒凉的地方,除了碎石、淤泥之外,数里内不见人迹。
  三株老柳,并排而生,矗立在江畔,老柳下放着一张木桌,桌前放着一个香炉,炉中的烟气袅袅升起,随风飘散,阵阵香气,扑进鼻中。
  木桌上摆着酒菜,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这酒菜摆上的时间不久。
  萧翎道:“不知在祭奠什么人……”目光一抬,瞥见那并生的三株老柳,正中一株上,挂着一方雕花的精致木牌,上面写着:亡弟萧翎灵位。
  下款写道:断魂人奉立。
  萧翎只瞧得心头大震,暗道:这世间不知究竟有多少萧翎,一个已然名重天下,我好好站在这里,又有人在这老柳之下,奠祭萧翎的灵位。
  周兆龙回头望了萧翎一眼,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萧翎虽和沈木风、周兆龙结拜兄弟,但却未把自己身世际遇,告诉两人,周兆龙虽然是才思敏锐,城府深沉之人,一时间,也是想不明白,不禁脱口一问,但话一出口,立时警觉。
  萧翎茫然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取下那灵位瞧瞧。”
  周兆龙一伸手,拦住了萧翎,道:“三弟不可造次,江湖险诈,不可不防。”
  萧翎道:“怎么?难道那灵位之后,还藏有什么暗器不成?”
  周兆龙道:“这个小兄很难断言,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一跃下马,缓步行到那老柳之下,抬头看了一阵,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那人挂这灵位,只用白线系上,显然是还要来取的……”
  萧翎接道:“咱们大队人马一来,只怕是把他吓跑了。”
  周兆龙凝目沉思了一阵,突然一跃而起,去取那挂的灵位,只听一声清叱传来,道:“不许动。”寒芒一闪。电射而来。
  周兆龙跃起取那灵位之时,早已有了戒备,闻得那清叱之声,立时一沉真气,身子疾沉而下,右手挥处,一片绿光飞起,击落那射来寒芒。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十五六岁的青衣童子,双目中暴射出森寒的冷芒,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凝注几人,神态倨傲,毫无畏惧之意。
  那五个分着各色衣服的大汉,迅快的移魂身躯,布成了合围之势,兵刃出手,已成剑拔弩张之局,只要周兆龙一声令下,立时将一齐出手。
  萧翎目注那高挂的灵位,耳听着滔滔江流,数年前的往事,忽然间回集心头,他想到自己被商八掌风震落江中的往事……陡然大声喝道:“二哥,请不要动手。”喝声中一跃而起,随手抓下那高挂的木牌。
  但闻青衣童子怒声喝道:“不要动那灵位。”右手扬处,三点寒芒,一齐飞来,紧接着飞身急扑而上,长剑在日光下闪起朵朵剑花。
  萧翎心中有备,左掌疾翻,劈出了一掌,右手已取下灵位,跃飞出一丈开外。
  其实,不等他动手,周兆龙已代他挡住了那青衣童子的攻势,右手翠玉尺飞旋,连击脆响中,震飞了那青衣童子三支飞鱼刺,但他未料那青衣童子打出暗器之后,人也跟踪扑上,要待跃起拦住,已自不及,但萧翎翻手劈出一掌的内劲,却及时而至。
  那青衣童子,接了萧翎一掌,人被震的落着实地。
  萧翎取下灵牌,只见灵牌后面后面写道:成化十一年二月二日,萧翎在此落江,中州双贾留书。
  这几个字写的歪歪斜斜,但却深深陷入树中二分多深,一望之下,立可辨出是用惊人的指力,刻在上面。
  萧翎心中默算时间,那正和自己落江时间相合。
  他落江一事,虽是记得清楚,但却不知在何处落江,目睹中州双贾的留书,心中再无怀疑,这人分明是来奠祭自己了,但不知那断魂人是谁?
  这时,那青衣童子又仗剑冲上,却被周兆龙挥动翠玉尺截住,那青衣童子剑招十分辛辣,着着攻向周兆龙的致命所在,两人交手几招,已然是凶险百出。
  萧翎大声喝道:“二哥请停手,小弟有话问他。”
  周兆龙心中正自惊异那青衣童子小小年纪,剑招如此辛辣,听得萧翎呼喝之声,立时闪身让开。
  那青衣童子长剑护胸,飞身一跃,人已到了萧翎身前,怒声说道:“快把灵牌还我!”
  萧翎看他急怒之情,溢于言表之间,这灵牌对他似是十分重要,微微一笑,道:“灵牌还你不难,但你得回答我几件事情。”
  青衣童子道:“那要看你问的什么。”
  萧翎道:“这灵牌之上,写的萧翎,你可认识他么?”
  青衣童子摇头说道:“不认识。”
  萧翎道:“你既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祭奠他的灵牌?”
  青衣童子道:“又不是我要祭奠他。”
  萧翎道:“不是你,是那一个?”
  青衣童子道:“是我们相公。”
  萧翎道:“他现在何处?”
  青衣童子怒道:“你这人问起话来有完没完?快把灵牌还我。”
  左手电疾伸出,来夺灵牌。
  萧翎肩头微晃,人已后退三步。
  那青衣童子一把没有抓着灵牌,右手长剑却突然刺了过来,剑势奇快,一闪而至。
  萧翎料不到他出剑如此之快,几乎被他刺中,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横跨三尺,急急避开一剑。
  只听周兆龙道:“三弟小心,此人剑招奇辣,甚难对付。”
  那青衣童子已然在他说话工夫中,刺出了四剑。
  萧翎闪开四剑后,一跃而退,笑道:“不用打啦,我还你灵牌。”
  那青衣童子闪电般四剑,一气呵成,对方竟能在闪动剑光中脱身而出,心中亦是暗暗震骇,忖道:他们人数众多,个个武功似是都很高强,大是不好对付,听得萧翎说要还灵牌,立时停手不攻,道:“拿来,哼!你们要是不肯还我,事情就不能算完,我接受一顿责打,非得杀了你们不可……”
  萧翎伸手递过灵牌,笑道:“这灵牌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有什么好抢的!”
  周兆龙却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青衣童子接过灵牌,心中气愤顿消,微微一笑,道:“你们把灵牌还我,那自又当别论,等会我家相公回来,我不给他讲就是。”言词之间,对主人充满恭敬和信心。
  萧翎回头对周兆龙道:“二哥,此事甚多可疑之处,小弟想多问他几句。”
  周兆龙对这青衣童子的辛辣剑招,也动了好奇和怀疑,甚想查明对方的来历和底细,当下说道:“三弟尽管请问。”
  萧翎回目望去,只见那青衣童子,竟然抱着灵牌,转身而去,不禁心头大急,厉声喝道:“小兄弟快站着,我有话问你。”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那青衣童子突然放腿疾奔而去,眨眼间已出去四五丈远。
  萧翎怒喝一声:“你跑得了么?”拔步飞追。
  周兆龙紧随萧翎身后追去。
  五个随行大汉,也紧紧追了上去。
  那青衣童子轻功奇佳,矫健如飞,疾逾飘风,萧翎追出百丈,只不过赶上二三尺远,周兆龙还可勉强赶上,那五个随行大汉,已被甩后了两丈多远。
  只见那童子沿江而奔,行约四五里,突然跃上了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小舟,双手拖起铁锚。
  船舱中人影一闪,又跃出一个青衣童子,竹篙一点江岸,小船立时向江心冲去。
  这时,萧翎距那青衣童子,还有两丈多远,他拖锚动作虽快,总要延误一些时间,小船划动,萧翎已到了岸畔,纵身一跃,直向那小舟上飞去。
  那撑篙的青衣童子一挥竹篙,一招“横扫千军”击了过来。
  萧翎身子疾沉,竹篙掠顶扫过,左手疾快的伸了出去,顺势抓住了竹篙,沉身,出手、抓篙,在一剎那间完成,动作快的使人看不清楚。
  那执篙童子突然振腕一掷,手中竹篙,斜向江里飞去。
  周兆龙大声叫道:“三弟快退回来,他们绝跑不了。”
  萧翎抓住竹篙,借势换一口气,原想借这竹篙之力,跃上小船,却未料到,那青衣童子突然投掷出手,身子吃那竹篙一带,斜向一侧,小舟却破浪突向江心,这一去一来间,又拉长了不少距离。
  萧翎虽然身负着三位奇人传授的绝技,但他毫无临敌经验,应变不够灵活,直待那竹篙将要落水,才一振右臂,把竹篙下冲之力一收,乘竹篙下冲之势,左足踏上竹篙,一点水面,重又跃飞而起,飞向江岸。
  这时,他距江岸已然四丈多远,那竹篙借力有限,距江岸还有丈余左右,已力尽向下落去。
  只听周兆龙大声喝道:“三弟接着!”
  一条白索,抛了过来。
  萧翎伸手抓住绳索,双足已落入水中。
  周兆龙用力一带绳索,萧翎又借势跃起,飞到岸上。
  回头看小舟,已然远在数十丈外,不禁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狡猾异常。”
  周兆龙道:“江湖中本多阴诈,以后小心就是。”
  萧翎望着渐远小舟,心中实有未甘,叹息一声,道:“二哥,可有办法追上去么?”
  周兆龙沉吟了一阵,道:“他们行舟手法甚熟,纵有快舟,只怕也追赶不及,不如先回庄去,只要他们在归州境中百里之内,至多一日夜间,可查出他们的行踪。”
  萧翎望着那消失于滚滚江流中的舟影,心中泛起了无数的疑问,那祭奠自己的人是谁呢?还有那两个青衣童子,只看那轻功的提纵身法,和那挥篙一击的雄浑腕力,分明都是从小即有良师调教的内家高手,这些人为什么跑到这荒凉的江畔,来祭奠自己?
  他默算时日,那中州双贾留在那老柳树上的日期,正是他落江之日,世上也许有无数的萧翎,但却并未均在此地落江,那人来此祭奠,分明是有心而来,但使萧翎不解的,在茫茫人世上,他认识的人太少了,会有什么人,专程到这荒凉的江畔上,奠祭他呢?
  回头看去,只见周兆龙低首凝目,亦似在用心思索,显然,他也对那两个青衣童子的武功,有着极深的震骇,良久之后,才见他抬起头来,目注萧翎,缓缓说道:“兄弟,那灵位上记着的萧翎,可是你么?”
  萧翎道:“是的,中州二贾的留字,证明确是小弟。”
  周兆龙目中光亮一闪,道:“兄弟,你仔细想想看,武林之中,会有什么人来这里祭奠你?”
  萧翎低首沉吟,默然不语。
  周兆龙微微一笑,道:“兄弟,这很好想,你也许认识很多武林人物,但身负有绝世武功的绝然不多,尤其那两个青衣童子,年岁不大,但剑招的辛辣、诡异,都是江湖上甚少见闻,如若你见过他们,那该是不会忘记。”
  萧翎摇摇头,苦笑道:“二哥,那两个青衣童子,会不会是武当门下?”
  周兆龙道:“武当门下的剑术,虽然驰名天下,但却不及那青衣童子的剑招辛辣……”
  他忽然放声笑道:“兄弟不用想了,咱们早些回去吧!”牵着萧翎,直奔百花山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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