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雕翎 第十四章 别庄探亲防暗算

2020-9-10 GodHank 好书推荐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幽幽花香。
  萧翎取过三奇真诀,和玉仙子的画像,准备在酒宴之上,把二物交还给沈木风,他已发觉了这百花山庄,充满着阴谋杀机,如若再住下去,定亦将沾染上血腥之气。是以才决心离此;借归籍探亲之名,不再返来。
  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此去之后,不再归来,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重见这玉仙子的画像,何不趁此机会,瞧上一瞧,当下展开那玉仙子的画像,摊在一张木桌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姿容绝世的女人,手中拈了一束红花,轻启樱唇,微露玉齿,明艳柔媚,撩人春情。
  萧翎瞧了一阵,忍不住暗暗赞道:古人云色不迷人人自迷,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事了,如若这画像是个活人,岂不是一代招祸的妖姬……
  一阵急风,吹起了垂帘,一缕日光,由窗外透射入来,照在那红花花心之上。
  只觉那束红花心之中,微微有点突出,只是那突出的部份,极是微小,如非那日光侧射而来,刚巧的照那红花心上,不论如何锐利的目光,也是难以看得出来。
  萧翎只道桌面之上不平,本能的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擦。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时天道留下这一幅玉仙子的画像,传诵人间,人人为他那传神彩笔陶醉,但却有很多才智超绝的人,对这玉仙子的画像,假设了很多可疑,时天道才气纵横,画笔武功,超绝一时,他在自知天限将到之前,焚了生平的画,只单单留下这一副玉仙子的画像,如若说他生平之中,只有这一幅画画的满意,故让它留传于世,虽无不可,但如说别有用心,亦自是大有道理,因此,有许多臆想和传说,流诵于武林之中。
  一说那时天道幼年之际,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以后那位姑娘却离他而去,嫁了别人,时天道怀旧情深,所以绘制了这幅玉仙子的画像,以示对那位姑娘的怀念。
  也有传言说那位姑娘并未另嫁,而是染上了绝症死去,时天道哀伤逾恒,才闭门习画,要画下那位姑娘的容貌,他一生中所有的画,除了一幅众星捧月图外,都是画的这位姑娘,就是连那一幅“众星捧月图”,也是因这位姑娘而作,意思是说天下美女虽多,但如和他怀念的那位姑娘比将起来,不啻是皓月淡星……
  第二种传说,是时天道在那“玉仙子”的画像中留下了自己的武功,他才情横溢,把武功溶化于彩笔之中,只要是稍具才慧的人,日日对着那玉仙子的画像瞧看,即可以逐渐领悟这画中寓藏的武功。
  这是两个流传武林中的传说,震动无数人的心弦,近情者附会于第一种传说,认为那神来之笔,绝不是一个人的天资、聪慧,能俗画的出来,在栩栩如生、容色无俦的画像之中,定然隐藏一个绝代红颜的真情,和一颗纯洁无暇的少女心,如若是没有那一段凄凉哀怨的动人情史,时天道决不能画出那样的美人,那幅画提名玉仙子,自是寓有深意。
  但近智者却主张后一种传说,认为那时天道才情超绝,不愿随入俗流,不肯收教弟子,但进入暮年之后,又感叹一身武功,即将伴随躯体,常埋泉下,心有不甘,才焚毁所有的画,单单留下了一幅玉仙子的画像,以引起世人的注意,在画中却暗寓了传授武功之意。
  尽管这传说震荡着江湖,但却很少人看到过玉仙子的画像,也正因为见过那玉仙子书像的人不多,反使这传说,沾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于是,玉仙子画像的名声更大了。
  但武林中,不少具有大智大慧的人,在两种传说之外,另有着一种构想怀疑。
  他们认为那玉仙子的画像中,确含有一种隐密,但却并非是在那画像中寓藏的传授武功的用心,这有些近乎虚渺,时天道武功博深,世所皆知,区区一张玉仙子的画像,绝无法包罗他胸中所学,借图像写藏上来武功,并非难事,但如若兼顾那画像的美丽,就非人力所能及了。
  但这构想,并未在武林中传诵,因为,凡是具有此等构想的人,大都是智勇兼具的武林高人,他们存着寻求计玉仙子画像的野心,自不愿把心中隐密泄露于人。
  沈木风取去那玉仙子的画像,整整化费了半夜时光,希望能从那画像上发觉出可疑的秘密,但他却大失所望。
  但萧翎这无意中屈指轻轻一弹,却弹出了古怪来。
  只见那束红花花心,突然脱落,背面写着目力勉可辨认的几个的小字:“撩开她左面裙角……”
  萧翎只瞧的呆了一呆,他绝没料到,这一幅娇艳的画像中,竟是有着这等古怪的事,正待细查如何撩起画像的裙边,突闻步履声传了过来。
  回目望去,只见沈木风佝偻着高大的身体,缓步走了进来。
  软帘起处,一阵清风吹来,萧翎手中捏住的花心,随风飘落。
  沈木风望着萧翎,脸上一片平静,无笑容也无愠意,任何人也无法从他神情中,测出他的喜怒。
  萧翎欠身抱拳说道:“不知大哥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哥恕罪!”
  沈木风微一点头,默然不言,背负着双手,缓步直走过来,停在那放置画像的木桌前面,仔细的在那玉仙子画像上查视一遍,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三弟可是瞧出了这玉仙子画像的隐秘么?”
  萧翎心中一惊,暗道:糟糕,那朵红花的花心被我弹落,只怕已被他瞧出来了……
  回首望去,花色宛然,花心中色彩如常,敢情那突起的花心之下,仍然有着一般模样的花心。
  萧翎暗暗赞道:那画圣时天道,果然不愧一代人才之称,画笔武功之外,这心机也是常人不及。
  心中在想,口中却理直气壮的答道:“小弟见识不多,瞧不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沈木风两道眼神中,暴射出冷厉的寒芒,凝注萧翎脸上,似是要从他眼神中看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花心依旧,毫无破绽可寻,萧翎心中甚觉坦荡,任他沈木风目光锐利、心机深沉,也是无法瞧得出半点可疑之处。
  萧翎眨动了两下圆大的星目,淡淡一笑,道:“大哥这般的瞧着小弟,不知是何用心?”
  沈木风肩头一耸,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心中如若没有愧咎、隐密,让大哥瞧一阵,又有何妨?”
  笑声突然而顿,凌厉的目光,也同时移离了萧翎脸上,满室移转,四面寻望。
  萧翎心弦微震,暗暗忖道:这沈木风果然是个洞察细微的厉害人物,必然是瞧到我适才一点惊愕之情,才这般苦苦的寻望不放。
  但那花心早已随风飘出窗外,沈木风目光环扫全室一周之后,才缓缓说道:“三弟,如若你这房中有一枚断针之微的事物,相信也逃不过为兄的眼神。”
  萧翎道:“大哥神目锐利,小弟难及万一。”
  沈木风就桌边木椅上坐了下去道:“五年之后,天下英雄,唯三弟才足为大哥之敌。”
  萧翎心中吃了一惊,口中却微笑答道:“大哥过奖小弟,小弟虽得良师垂爱,授予绝学,只可惜质愚才庸,未能真正学得恩师绝艺……”
  沈木风淡淡一笑,接道:“纵然你武功强过此刻,那也未放在为兄的眼中……”
  萧翎道:“大哥说的是……”
  沈木风缓缓接道:“我说的是你应变的才智,三弟纯金璞玉,略经历练,必将是一位大智大慧的英雄人物,适才一睹应变之才,更坚信为兄的预料不差……”
  萧翎虽是生具慧质,又得庄山贝讲过江湖上百年来出众的英雄人才,和那些绝智绝勇的武林往事,但他终是初出茅庐,历练不足,沈木风一番奖中带刺之言,一时间竟使他难再想出论辩之语。
  只听沈木风继续说道:“小兄入室之初,见三弟神色有异,依情推论,你心中定有着什么隐秘?”
  萧翎已对他生出了极深的戒心,正待出言反驳,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言多必失,不如沉默不语,给他个莫测高深的好,当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果然,这一着又大出了沈木风的意料之外,等待良久,不见萧翎答话,才一皱眉头,接道:“但三弟竟能在片刻之间,恢复镇定,这份冷静的工夫,实叫为兄佩服,但为兄又自信,观察绝不会错,不知三弟的高见如何?”口气之中,逼使萧翎开口。
  萧翎淡淡一笑,道:“大哥训教,小弟洗耳恭聆!”
  沈木风离坐而起,纵声大笑,道:“好一个洗耳恭聆。”
  萧翎只觉那笑声中充满着一股森寒的杀气,震人心弦。
  笑声延续了一刻工夫,仍不停止,满室中回音激荡,尽都是震耳笑声。
  萧翎暗运内力,和那刺耳的笑声抗拒,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平静之色。
  但闻呼的一声轻响,涉入了笑声之中,沈木风笑声顿住,回目望去。
  只见玉兰容光惨然,全身微微的颤抖,手中的茶盘下垂,两只细瓷白杯,早已落地粉碎。
  沈木风阴森的脸色上,绽开一缕笑容,道:“三庄主已决定午后动身,回籍探亲,你们可要跟随他去么?”
  玉兰道:“奴婢们听凭大庄主的吩咐!”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这要看三庄主了,不知他肯不肯要你们追随前去。”
  萧翎道:“小弟正要请求大哥,金兰、玉兰二婢,秀外慧中,获得小弟欢心,此次小弟回籍,意欲让二人随侍同去,不知大哥是否赐允?”
  沈木风道:“金兰、玉兰二婢,确为咱们百花山庄中诸婢魁首,也勿怪三弟喜爱,何况两人的武功不弱,机智应变,都过得去,三弟肯带她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为兄的也可放心了!”
  萧翎忽然想起唐三姑,欠身一礼,说道:“多谢大哥,小弟还有……”
  沈木风接道:“自己兄弟,不用谢了。”
  萧翎接道:“小弟还有一桩事情请求大哥。”
  沈木风道:“你说吧!但得为兄的力所能及,无不答允!”
  萧翎道:“唐三姑犯了咱们庄中的规戒,被大哥关入石牢,不知可否放她出来?”
  沈木风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萧翎道:“小弟既是三庄主的身份,对咱们百花山庄的事,自是该处处留心才是。”
  沈木风道:“你可也要带着她随你回籍探亲么?”
  萧翎暗暗想道:我如果不肯带她离此,只怕她难以出这百花山庄,当下说道:“小弟虽有此心,但不知那唐三姑是否答应。”
  沈木风道:“三弟英俊潇洒,气度非凡,正是那些自视极高的少女心目中的人物,我想那唐三姑无不应之理。”
  萧翎道:“大哥答应放她了?”
  沈木风道:“三弟所求,为兄的几时拒绝过你?”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庄中正值多事之期,小弟实不该于此时离去,但思亲情深……”
  沈木风接道:“三弟不用为此抱咎,只要早去早回,赶得上为兄替你安排的那场大会群豪之期,也就是了。”
  萧翎暗道:我借探亲之名离此,虽非托词,但主要的还是不愿帮你为恶,既然离此,焉肯再自行回来,口中却答道:“小弟尽快的赶回来就是。”
  沈木风望望天色道:“为兄已吩咐设下盛宴,为三弟饯行,此刻时已近午,三弟也该准备一下,酒饭后,立时上路。”转身缓步而去。
  萧翎望着沈木风背影消失之后,回头对玉兰说道:“你可是很怕那大庄主?”
  玉兰黯然叹息一声,道:“三爷午宴时请小心一些。”伏身捡起地上碎去的瓷杯破片,匆匆离去。
  萧翎心中想着:那沈木风除了多疑之外,对我萧翎也算得仁尽义至了,这玉兰却为何又这般嘱咐于我,但她既然这般说了,倒是该小心一些……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卷起了玉仙子的画像,藏入怀中,漫步向大厅而去。
  大厅中,果然高张盛宴,沈木风、周兆龙,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涛都已在坐,最使萧翎惊疑的,是那唐三姑也高坐在客位之上。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拍拍身侧的座位,道:“小兄弟,快些过来,这是你的位置。”
  萧翎行近座位,掏出玉仙子的画像递了过去,道:“夫人请收下画像。”
  金花夫人道:“这画像本该送给小兄弟,但那玉仙子画的太好看了,还是由我保存的好。”伸手接过来,藏入怀中。
  萧翎又取出三奇真诀,道:“在下大哥要我把三奇真诀也交给夫人保管。”
  金花夫人伸手接过,道:“好吧,待我瞧过之后,再交给大庄主收存就是。”
  沈木风举起酒杯道:“三弟早去早回。”
  萧翎举杯,正待吃下,忽然想起了玉兰之言,不禁犹豫起来。
  沈木风却似浑如不觉一般,自行干了一杯。
  周兆龙微微一笑,举杯说道:“祝三弟一路顺风。”
  金花夫人接道:“小兄弟多珍重。”
  宇文寒涛说道:“三庄主此行愉快。”
  四人举杯相祝,每人都喝干了杯中之酒、但萧翎的杯中却仍是满满一杯,点滴未尝入口,大大感到尴尬,暗道:这杯酒纵然是断肠的毒药,我也该喝下去了,举起酒杯,正待吞下,突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你这杯酒吃不得。”
  萧翎心中一动,闭住气,把一杯酒倒入口中,但却不吞下腹去,缓缓就坐。
  在这一瞬之间,他已明白自己正处在一个充满杀机的环境之中,必需要冷静的应付这个局面。
  他表面之上,若无其事,暗中却在留神查看那暗施传音之术示警的人。
  但这大厅之中,除了坐中几人之外,只有两个青衣小婢,如若是坐中人向他示警,只有唐三姑和那金花夫人可能,但两人一直口未启动,何况那声音十分陌生,记忆中从未听闻过。
  沈木风眼看萧翎吃下了杯中之酒,立时举筷说道:“三弟归心似箭,急于登程,咱们尽快吃吧!”
  萧翎缓缓举筷,挟了一些菜肴,但却不敢送入口中,原来他口中含酒未吞,不能吃菜。
  只听那陌生细微的声音,又在耳际响起,道:“你如没有听我的话,吃了那杯毒酒,今生一世,都在沈木风控制之下,除非你能遇上了毒手药王,而他又答应救你,始可摆脱,如若没有吞下那毒酒,快些设法吐出来。”
  萧翎听得他说出毒手药王,忆起了那晚放血之事,心中信了八成,心念电转,巧计忽出,暗里摸出一枚制钱,运指力捏成一团,由桌下弹了出去。
  他从柳仙子学得了举世无双的回旋手法,那枚捏成一团的制钱,由桌下飞出,折转由窗中飞入,掠着周兆龙耳际飞过,叭的一声,击在一盘菜肴中,登时油水飞溅,肉块横飞,瓷盘也片片碎裂。
  这变故大出意外,满桌虽坐着第一流的高手,也是未能及时接着那飞来暗器。
  萧翎一按桌面,疾飞而起,穿出窗外,脚尖一点地,一个鹞子翻身,人已跃上屋面,借机吐出了口中含的毒酒。
  但见人影闪动,周兆龙和金花夫人以及那宇文寒涛,分由门窗中飞跃出来,登上屋面。
  金花夫人低声说道:“小兄弟好快的身法,可曾看到敌踪么?”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
  周兆龙道:“什么人竟能混进百花山庄?”
  金花夫人笑道:“二庄主常说贵庄中门禁森严,不啻是铜墙铁壁,今日却被人家在青天白日下,混入庄中,而且逼近大厅。”
  周兆龙目光转动,四下望了一眼,但见一片平静,毫无警兆,不禁一皱眉头,道:“今日之事,实是有些奇怪……”
  金花夫人细看四周形势,只见相距这大厅最近的一片花丛,也在三丈开外,但却方向不对,心下暗自震惊,口中却仍是娇声笑道:“嗯!来人的腕力很强,竟然能在五丈开外地方,把暗器打入厅中。”
  周兆龙觉脸上一热,突然举手互击三掌,高声说道:“当值的护院何在?”
  但见四周花丛中突然站起了十几个佩带兵刃的劲装大汉,飞奔而来。
  周兆龙当先跳下屋面,金花夫人等也随着飞落地上。
  几人不过刚刚落着实地,那飞奔而来的劲装大汉,也已奔到,一字排开。
  宇文寒涛暗暗忖道:这些人动作如此之快,显是都有一身上乘武功,表面之上瞧来,这百花山庄中似是毫无戒备,事实上却是警备森严,别说来敌难以隐秘行踪,只怕庄中的客人,都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之下。
  但见那十几个劲装大汉齐齐抱拳一礼,道:“二庄主召唤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周兆龙道:“你们可曾发现敌踪混入庄中么?”
  十几个劲装大汉全部听得一怔,面面相觑,讲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才有一人答道:“我等各尽职守,毫无懈怠,但却未曾发现敌踪!”
  周方龙被金花夫人连番讥笑,憋了一肚子怒火,厉声说道:“既是没有敌人混入,难道那暗器长了翅膀,自己飞入了厅中不成?”
  十几个劲装大汉,一听到有暗器打入厅中,个个脸色大变,庄中规戒森严,发生此等事情,势将要受到重罚不可……
  但闻沈木风的声音,遥遥飘送过来,道:“二弟,不用责怪他们了,这事与他们无干,放了他们去吧!”
  声音不大,但却传播很广,场中之人,个个都听得十分清晰。
  周兆龙素来不敢稍逆那沈木风令谕,举手一挥,道:“你们去吧!”转身向厅中行去。
  十几个劲装大汉抱拳一礼,回身飞奔而去,眨眼间,隐入了花丛之中不见。
  萧翎紧随周兆龙身后而行,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打鼓,忖道:那沈木风智谋绝人,武功奇高,莫要是已经瞧出是我在搞鬼了!
  忖思之间,人已进了大厅。
  只见那沈木风端然而坐,神色平静,毫无怒意,颔首一笑,道:“惊扰诸位了。”
  金花夫人咯咯娇笑道:“大庄主声色不动,想必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沈木风道:“萧三弟回籍探亲,归心似箭,急欲登程,不要因此事延误了他的时间。”
  萧翎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口中应道:“庄中混入了敌人,是何等重大之事,岂可不查……”
  沈木风接道:“不用查了,那人发出了示警暗器,想必早已退去,追亦不及……”微微一顿,又道:“快请入座,不要搅了咱们的酒兴。”
  桌上的碎盘,早已收去,群豪齐齐入座,萧翎担心那酒中有毒,不敢饮用,跟着沈木风落筷的菜肴食用,心中暗道:如若你在这菜肴中也下了毒,连你在内,谁也别想逃脱。
  一餐饯行宴,匆匆用完。沈木风挽住了萧翎一只手同出大厅,穿过花丛,直向庄外走去。
  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早已套上了四匹健马,一个青衣童子,高坐车门外,右手里拿着一条长鞭,左手中控缰待发。
  沈木风指着那马车笑道:“为兄和你二哥,都备有一份薄礼,奉送双亲,三弟的行李,我已叫人搬入车中,四匹健马,也都是千中选一的好马,足可当长途跋涉之任,三弟思亲情切,就此上道吧!”
  萧翎仔细看去,只见那控马的青衣童子,正是金兰扮装,当下躬身一揖,道:“大哥设想周到,相待情深,小弟就此拜别。”
  沈木风回顾了身后的唐三姑一眼,笑道:“三弟请扶唐姑娘上车。”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那唐三姑的神情木呆,不言不笑,和初见她时那等巧笑倩兮、妙语解颐的情形相较,已是大不相同,心中好生奇怪,但又不便追问,当下一抱拳,道:“唐姑娘如愿和在下同行,请来上车。”
  唐三姑目光缓缓由沈木风脸上掠过,慢步而来,登上马车。
  金花夫人突然趋前而来,伸出白玉般的右手,笑道:“小兄弟,姊姊不送你啦,祝你一路平安。”
  萧翎伸出手去,和她握了一下,道:“多谢夫人关顾。”只觉一个小纸团,传入掌中,赶忙挟在手指中,抱拳对周兆龙等一礼,道:“小弟就此拜别。”飞身一跃,登上马车。
  金兰左手缰绳一抖,马车陡然向前飞驰而去。
  遥闻金花夫人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兄弟,你如想要那幅玉仙子的画像,最好是早些回来。”
  萧翎站在车头上,挥手致意,但却未答金花夫人之言。
  辚辚的轮声,荡起了一片沙尘,沈木风和金花夫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不见。
  萧翎藏好了手中的纸团,掀开垂帘,进入车厢,只见玉兰也改穿了一身男装,倚栏而坐,目光望着车篷,似是正在想一件沉重的心事。
  车厢后面,放着两只大箱子,唐三姑斜斜的靠在箱子上,闭着双目,似是已经熟睡了。
  白马华车,丽人相伴,这该是何等的赏心乐事,但萧翎却有着一种茫然无措之感,他觉出这车厢中充满着一种幽伤和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似是有着重重的心事。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道:“玉兰,你在想什么心事?”
  原来他自从进入这车厢中后,那玉兰姑娘始终未曾望他一眼,浑似不觉他进入了车厢。
  玉兰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把投注在车篷上的目光,移注到萧翎脸上,黯然的叫了一声:“三爷。”又住口不言。
  萧翎心中大奇,说道:“你怎么啦,此刻咱们已离开百花山庄,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玉兰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妾婢很好,没有什么。”
  她虽然想使笑容自然些,但萧翎却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强,很凄凉。
  萧翎心头气闷,暗道:好吧!你既然不愿说,那便算了,我也不来问你,当下闭目运气调息起来,不知不觉间,竟入禅定,物我两忘。
  待他由禅定中清醒过来,夕阳早下,已然是暮色苍茫的时分。
  马车早已停下,唐三姑和玉兰已然不见,只有金兰一人当门而立。
  只听金兰低声说道:“三爷醒了么?”
  萧翎点点头,道:“她们呢?”
  金兰道:“进去休息了,包庄主已在车外等候很久了。”
  萧翎道:“那一个包庄主,我不认识啊!”
  只听车帘外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道:“在下接得了大庄主金花令谕,特地赶来迎驾,厅中盛宴已张,敬候三庄主上坐了!”
  萧翎皱皱眉头,掀起垂帘,出了车厢。
  只见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穿了一件天蓝色胡绸长衫,面带微笑,站在车旁,神态极是恭谨,看萧翎掀帘而出,立时长揖拜见。
  萧翎还了一礼,道:“怎敢劳驾。”
  那老者笑道:“大庄主在金花令谕中吩咐,要在下小心迎驾,不得有违,但得三庄主不肯怪罪,老朽就欢喜万分了。”
  萧翎暗忖道:百花山庄的力量,确是不可轻视,竟是处处都有分舵。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高大的宅院,屹立在暮色中,看红门绿瓦,该是个豪富之家,不知内情,谁也难以猜出,这高宅大院,竟然是百花山庄的分舵。
  那老者抱拳当胸,躬身说道:“三庄主请。”
  两扇黑漆大门,早已大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衣人,高举着一盏气死风灯,肃然而立,灯笼用绢制成,四面各写了一个包字。
  萧翎缓步登上七层石级,直向大厅行去。
  那老者紧随在萧翎身后,居中而行,金兰走在最后。
  三人行不过丈余,身后那黑漆大门,已蓬然关上。
  穿过了两个院子,才到大厅,厅中烛火辉煌,早已张宴相候。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敞阔的大厅中,除了两个绿衣婢女之外,别无宾客。
  那老者一侧身,走在萧翎前面,欠身说道:“三庄主请上坐首位。”
  萧翎心知谦逊推辞,徒费口舌,索性大步行去,坐了首位。
  那老者待萧翎坐好,突然一撩长袍,屈下一膝说道:“包子威见过三庄主。”
  萧翎暗忖道:看来此情此刻中,倒是不得不端点架子,举手一挥,道:“不用多礼。”
  包子威欠身而起道:“三庄主旅途辛劳,请随便进些酒菜。”垂手站在一侧。
  满桌佳肴,只有萧翎一个人高居首位而坐,那包子威站立相陪,不敢落坐。
  萧翎淡淡一笑,道:“包兄请坐。”
  包子威道:“属下谢座。”就主位坐了下来。
  两个绿衣婢女,款移莲步,行了过来,伸出皓腕,挽起酒壶,替两人斟满了酒杯,退到旁侧。
  萧翎目光转动,早已不见金兰,心中自是纳闷,正待开口询问,那包子威似已瞧出了萧翎心中所思之事,抢先说道:“三位姑娘都已由内人接入内厅款宴。”
  这一席晚宴,就在包子威恭谨中匆匆用过,萧翎虽然是受尽了尊严礼遇,但却有着枯燥无味之感。
  晚宴过后,包子威亲自送萧翎到安歇之处。
  这是座摆满鲜花的精致跨院,锦帐绣被,布设的极尽豪华。
  包子威待萧翎落座之后,恭恭敬敬的说道:“三庄主几时上路?”
  萧翎道:“明晨一早就走。”
  包子威欠身说道:“三庄主是乘坐原车,还是换坐快舟,请吩咐一声,也好让属下准备。”
  萧翎暗暗想道:由此归家,自是该坐船的好,但船上必有他们派遣的水手,我的行动,一直在他们监视中,倒不如坐原车的好,当下说道:“我仍乘原车而行,不劳费心了。”
  包子威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萧翎打量了一下室中布设和院中形势,熄去烛火,盘膝坐在榻上,运气调息。
  但他脑际思潮起伏,竟然难以静下心来,他想到玉兰、金兰的反常情态,在两人的心底处,似是隐藏了一桩很大的隐秘;还有那唐三姑也变的痴痴呆呆,其间定有隐情,明天上路之后,必得设法追问个明白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心情也逐渐的静了下来,真气逐渐由丹田升起,冲上了十二重楼。
  需知他内功正值精进之期,每次调息,必入浑然忘我之境,也正是修习上乘内功最危险的时期,如若在他静坐之时,有人暗中施袭,纵非必死,亦得重伤。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被一阵兵刃接触的金铁交鸣声惊醒过来。
  睁眼看去,窗外月光如水,有两条人影,正自回旋交错在月光下。
  萧翎暗道一声惭愧,起身离榻,轻步行至窗口。
  凝神望去,只见包子威舞着一柄金刀,和一个全身夜行劲装,施用文昌笔的大汉,正在打的难解难分,那大汉笔法十分辛辣,攻势凌厉,着着都指向包子威的要害。
  包子威武功亦是不弱,手中一柄金刀,环身飞绕起一片光幕,任那施笔大汉攻势凌厉,一时间也无法取胜。
  萧翎只瞧的心中暗暗奇道:这座广大的宅院,如若是百花山庄中的分舵,绝不至只有包子威一人,何以不见有人助战?
  他心中疑团未解,场中形势已变,但见包子威金刀疾变,展开了反击,一时间刀光大盛,反把那施笔大汉圈入一片刀光之中。
  萧翎暗中观战,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包子威在初动手时,隐藏实力,采取守势,先让那施笔大汉放手抢攻,直待瞧出他笔法中的漏洞,智珠在握,才展开了反击之势,招数变化,尽找施笔大汉的缺陷,那大汉果然被迫的手忙脚乱起来,几度要振作反击,但一直是力难从心。
  搏斗中突然一声闷哼,刀光笔影,突然收敛,那施笔大汉身子摇动了一阵,一跤跌倒在地上,包子威左手疾出,点了那人穴道,还刀入鞘,对着萧翎卧房抱拳一礼,道:“属下无能,致令敌人侵入了三庄主息驾的跨院中,惊扰好梦,心中不安的很。”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早已知道我醒了过来,暗中观战的事……
  心中念头电转,口中却缓缓应道:“不妨事。”
  包子威道:“多谢三庄主的大量。”伸手提起那施笔大汉,回身退出跨院。
  萧翎心中纳闷,几次想叫那包子威进来问问,那施笔大汉是何等人物,夤夜来此为何?但他终是忍了下去。
  次晨起床,包子威早已在室外相候,两个绿衣婢女,捧着漱洗用具恭候门外。萧翎步入室外小厅,两个婢女,立时奉上漱洗用具,待萧翎梳洗完毕,包子威才缓步而入,长揖请安,但却绝口不提昨夜中事。
  萧翎看那包子威神色平静,似已忘了昨夜之事,也只好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神情,说道:“她们起来了么?”
  包子威道:“姑娘都已经准备好了行装,坐待三庄主的动身令谕。”
  萧翎道:“好!你要她们实时登车,我们立刻上路。”
  包子威道:“厅中已为三庄主摆下早点,属下斗胆请三庄主食用过后再走。”
  萧翎本待推辞,但又觉坚决拒绝,使那包子威太过难看,只好随往厅中,匆匆吃毕,上车赶路。
  金兰、玉兰仍然是青衣小帽的书僮装扮,唐三姑也是像昨日一般,登车之后,就靠在车栏上,似是大病未愈,一言不发。
  萧翎登上马车,金兰立时扬起手中长鞭,叭的一声,马车起动如飞而去。
  只听包子威高声说道:“属下恭祝三庄主一路平安。”
  萧翎心中憋了一肚子疑团,车行三里左右,立时掀帘而出,四外打量了一眼,伸手带动马缰,马车向一条荒凉的山道上转去。
  他已暗定主意,今天非得逼出二婢和那唐三姑心中的隐秘不可。
  这条荒凉的山道,连人迹也极少见,车行约二三里,已难再行,触目荒草,一片萧索,萧翎一带缰绳,马车停下,冷冷说道:“金兰、玉兰,你们下去。”
  二婢应声下来,并肩而立。
  萧翎一带缰绳,转过马头,缓缓说道:“此地距那百花山庄不远,你们如是想回百花山庄,那就请便了。”
  金兰叹息一声,道:“妾婢们如若有错,三爷尽管责骂就是,为什么要迫妾婢们重入虎……”虎字说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道:“我瞧你们在百花山庄中还快活一些,还是回去的好。”
  金兰流下泪来,黯然说道:“三爷可是气恼玉兰妹妹么?”
  萧翎道:“我瞧你们都是一般模样,似是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眼下只有两条路,由你们自己任选一条:第一条路,你们立即返回百花山庄,不管你们有着什么心事,我也懒得多问了……”
  金兰举起衣袖,拭一下泉涌而下的泪水,接道:“那第二条路呢?”
  萧翎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但却又强咬着牙齿,不敢出声,不禁心头一软,叹道:“第二条路,你们不妨把心中的事,坦坦诚诚的告诉我,不许藏露一句,我绝不责怪追究你们。”
  金兰长长吁一口气,道:“三爷一定要问,妾婢们只好从实讲出来了。”
  萧翎道:“不许说漏一字一句,如果是被我听出破绽,你们就别想活了!”
  金兰点头说道:“妾婢既然讲了,那还顾及生死的事,但愿三爷无恙就好了。”她顿了一顿,凄凉地一笑,幽幽说道:“就是三爷不问,过了今天,妾婢们也要对三爷讲了,你不能责怪玉兰妹妹,她已经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
  萧翎怔了一怔道:“是毒药么?”
  金兰点头答道:“是一种惨绝人寰的慢性毒药,服下之后,七日内不会发作,但人却已变得痴痴呆呆,终日里昏昏欲睡……”
  萧翎心弦震动,回目向玉兰望去,只见她双目发直,眼中神光涣散,果是有着中毒之微,不禁长叹一声道:“是我错怪你们了。”
  金兰道:“三爷不知内情,如何算得错怪。”
  萧翎道:“那唐三姑也是服用过化骨毒丹?”
  金兰道:“看样子是不错,但内情如何,妾婢实不敢断言,百花山庄中的事情,除了大庄主之外,谁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变化,但玉兰妹妹,却是在妾婢亲目所睹之下,看到她吞下的化骨毒丹……”
  萧翎道:“可是大庄主迫她服下的么?”
  金兰道:“除了大庄主,玉兰妹妹也不会驯如羔羊的听凭摆布。”
  萧翎道:“大庄主耳目灵敏,五丈内可辨落叶,你如何能够瞧到,而不被他发觉呢?”
  金兰道:“那是有意的让妾婢看到,当时,我和玉兰同在一起,大庄主取出化骨毒丹,先详细的说了那药丸毒性,然后才交给玉兰妹妹吞下,我看玉兰妹妹强忍着眼泪,装出笑容,吞下毒丹。”
  萧翎道:“为什么不让你也吞一粒呢?”
  金兰道:“我要侍候三爷的起居,要为三爷赶车,如若吞下毒丸,神志恍忽,如何还能再帮三爷做事?”
  萧翎道:“大庄主交你办的事,只有这些么?”
  金兰道:“还要我相机劝告三爷早日再回百花山庄,如是三爷不肯听从,就要暗中设法谋取三爷的性命……”
  萧翎冷笑一声,接道:“大庄主那如意算盘,也未免打的太容易了,就凭你那一点本领,岂是我萧翎之敌。”
  金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庄主见三爷武功了得。因此赐与我两种东西,如是三爷不肯重返百花山庄,就要我暗中下手!”
  萧翎暗道:这话倒也没错,她终日和我相处,如是暗中下手,也实在防不胜防。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般的淡淡一笑,道:“他赐给你的什么?”
  金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托在掌心,道:“大庄主告诉妾婢,这盒中共有两件事物,一件是无色无味的毒粉,一件是可以点燃的毒香,如是三爷不肯回转百花山庄时,妾婢先设法在食物中放下毒粉……”
  萧翎冷冷接道:“这办法太陈旧了,实无新奇之处。”
  金兰接道:“如是三爷防备周密无法在食物中下毒,就要妾婢燃起那支毒香,据大庄主告诉妾婢,这毒香可保燃烧十二个时辰以上,只要放在三爷必经之处,能使你闻到稍许香味,就入了大庄主的掌握之中。”
  萧翎心中大奇,暗道:就算那毒香歹毒无比,但稍许闻上一些香味,也未必就能使我入他的掌握之中,口中却问道:“这么看将起来,大庄主倒是一位善使百毒的人了?”
  金兰突然一振右腕,欲待投出手中玉盒,萧翎却高声说道:“且慢,把那玉盒给我瞧瞧。”
  金兰道:“大庄主心机深沉,只怕是不只这点手段,也许他早已料到我会对三爷吐露,这玉盒中事物,是妾婢听他所言,从未启动查看过,不如把它弃去算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打开瞧瞧再说。”
  金兰只好把玉盒递了过去,道:“三爷小心!”
  萧翎暗中提气,闭住穴道,打开玉盒一看,顿时宝光耀目,玉盒中那来的毒香毒粉,竟是一颗奇大的明珠,不禁瞧的一愣。
  只听金兰说道:“三爷,别让那毒粉飞了出来。”
  萧翎随手合上盒盖,收入怀中,道:“这玉盒由我暂时收着……”回顾了玉兰一眼,道:“该如何才能解除这玉兰腹中之毒?”
  金兰道:“据妾婢所知,大庄主只是武功高强,并非是使毒的高手,但他有一位好友,叫什么毒手药王,却是位善用百毒的怪人,大庄主那化骨毒丹,就是出自他亲手调制。”
  萧翎道:“你可见过那毒手药王么?”
  金兰摇头说道:“没有见过,他很少到百花山庄中来,但就妾婢所知而论,确有其人。”
  萧翎那夜在荒庙之中,遇上毒手药王,被他点了穴道,放他身上之血,对毒手药王有着深刻的印象。如是金兰随口说上一个形状出来,和自己所见不符,那就可证明金兰并非真心的倾吐胸中之言,也好小心提防于她,却不料她竟没有见过。当下一带马车,道:“两位上车吧!想那大庄主,必然派有暗中监视咱们之人,咱们如在此地停留过久,只怕启动那些人的疑心。”
  金兰道:“如是妾婢的料断不错,咱们一路上的行动,都无法逃得大庄主的耳目。”
  扶着玉兰上了马车,接道:“但是三爷目下还不会遭受暗算,据妾婢听那大庄主的口气,深盼三爷仍能回到百花山庄中去,在你未确定是否肯回百花山庄之前,他们不会对三爷施下毒手。”
  萧翎扬鞭赶车,重又折返大道,口中却缓缓说道:“眼下有一件最使人忧虑的事,就是玉兰和唐三姑的化骨毒丹,一旦发作既不可弃两人于不顾,亦不便带两个毒性发作的病人赶路。”
  金兰道:“这个请三爷放心,大庄主亲口告诉妾婢,七日之内,两人药性未发之前,他就会派人送上解药。”
  萧翎星目中神光一闪,道:“金兰,我萧翎待你如何?”
  金兰道:“三爷是正人君子,妾婢敬佩无比。”
  萧翎道:“你觉得在那百花山庄中的生活如何?”
  金兰道:“虽是锦衣玉食,但却度日如年。”
  萧翎道:“好!我带你们远离了百花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后,你们就远走高飞吧!天下这等辽阔,总不难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彼此摆脱江湖中的生活,做一个安安份份的人。”
  金兰苦笑一下,道:“三爷想的倒是轻松的很,如果如三爷之言,百花山庄中,走的何只我们姊妹!但三爷也不用为他们烦心,我早已和玉兰妹妹决定了该走的路。不瞒三爷你说,我们姊妹虽是对三爷敬爱无比,情甘效死,但残花败柳,自知不配为三爷身旁之婢,但三爷却是妾婢们所见人物中,唯一能使大庄主有些心存畏惧的人,我们姊妹两人的清白,毁在了大庄主的手中,虽是在他严酷的控制之下,不敢反抗,也无能反抗,但心中对他之恨,却恨不得生啖其肉,我们姊妹甘心受三爷百般责骂,敬爱之心始终不减,那不是为了三爷的俊美潇洒,实是出自衷心敬慕三爷的为人英雄,但得有一分心力,就愿为三爷尽上一分心力。”
  萧翎原想把她三人带出百花山庄的势力之外,让三人各奔前程,但金兰道出这一席话,却使他心意大变,暗道:是啊!我萧翎既然存心救人,管上了这档事,岂可半途而废,虎头蛇尾,好歹也该使她们身上的奇毒解了之后,才可放手而去。
  心念电转,肃然说道:“不论那沈木风恶行如山,血债似海,但他总是我结盟之兄,不管这结盟是圈套,或是阴谋,但木已成舟,悔之已晚,我一日未和他断交绝义,一日就不能和他正面为敌,但这不关你们的事,家师训教,言犹在耳,助弱锄凶,乃是我该为之事……”
  金兰接道:“沈木风只不过是为了要利用你的武功才能,助他为害,对你谈不上兄弟情义,如若他把你视作兄弟,也不会让我暗中计算你了。”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话虽不错,但我萧翎却不能留人话柄,不到情义决绝之时,我都将忍耐下去……”
  突闻一阵马蹄声,得得而来,三匹健马疾驰而过。
  当先一人是一个青衣少女,一脸端庄严肃之色,目不斜视的纵骑而过。
  第二骑马上是一个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虎目、海口,神威凛凛。
  那老者一见萧翎,脸色忽然一变,回目一顾,纵马而去。
  萧翎只觉这两人面善的很,忖思良久,才突然想到,这两人正是在归州酒楼上遇到的八手神龙端木正,和那位行刺周兆龙,被自己接了她暗器的青衣姑娘。
  第三骑马上是一个身躯瘦小的灰衣人,留着八字胡,双目中神光如电,见了萧翎的马车,突然一收缰绳,健马原本奔驰极快,却突然缓了下来,掠着马车行过。
  萧翎缓缓把控车的马缰,交到金兰手中,掀帘进入了车中,探手从怀中摸出金花夫人的纸团,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沿途必遇拦劫,小心两个丫头。
  萧翎一直忍着未看金花夫人交来的纸团,他要凭借自己的智慧,来澄清胸中的疑虑,然后再看纸团上写的什么,是否和自己想到的事情一样。
  他初入江湖,就陷身在充满着凶险的百花山庄,卷入了武林大势纷争的是非中,深觉到一个人不论有着何等高强的武功,也难在江湖上通行无阻,必得配上应变的机智才能应付这江湖上的险诈。
  唐三姑和玉兰都已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萧翎也不再忌讳她们,瞧完了金花夫人纸团,随手撕去,丢在车外,心中却在盘算那纸笺上的两句话,笺中指的两个丫头,自然是指的金兰、玉兰而言,事虽为那金花夫人料中,但其间变化却略有不同,因金兰甘心冒万死之险,背逆了沈木风,使那沈木风原本严密的计划,尽付流水。
  萧翎估算沈木风安排在自己身侧的伏桩金兰,作用已失,困扰的是玉兰和唐三姑,这两人服下了化骨毒丹,人已经有些痴痴呆呆,既不能弃之不顾,但自己又无能救治。
  还有金花夫人在那纸团上那句沿途必遇拦劫的话,语气十分肯定,如金花夫人没有相当的把握,绝不致说得这般斩钉截铁。
  这两桩疑难之事,不停的在他脑际间回旋、盘转,但始终想不出缘故何在和解救之策。
  忽听垂帘外传进来金兰的声音,道:“三爷,前面有人拦道。”奔行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掀开车帘,缓步走了出来,只见道旁一片杂林中隐隐有人影闪动。
  四个佩带着兵刃之人,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两个是中年大汉,一个青衫老者,和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
  萧翎数月来连番经历变故,已然学会阅人之术,目光缓缓由四人脸上掠过,已瞧出那老者、和尚,都有着精湛的内功。
  那青衫老者一拱手,道:“阁下可是来自百花山庄么?”
  萧翎缓缓一点头,道:“不错,老丈有何见教?”
  左面一个中年大汉暴声喝道:“你可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
  萧翎道:“不错,诸位横身拦道,想是必有事故?”
  右面那中年大汉接道:“阁下可是姓萧名翎?”
  萧翎暗道:好啊!你们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还来问我作甚,口中却缓缓地应道:“在下正是萧翎。”
  忽听那青衣老者长叹一声,道:“萧大侠虽出道不久,但已名动江湖,想不到竟然会投到了百花山庄,可惜呀!可惜。”
  萧翎知他又把自己误认为那位假冒自己的萧翎,但此时此情中,解释不易,也无法解说的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说道:“在下和诸位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不知诸位为何要拦阻住在下的去路?”
  那青衣者者目光一抬,瞧了那马车一眼,道:“请问三庄主,这马车中放的是什么?”
  萧翎微微一怔,道:“车中乃是在下几位随行的朋友。”
  左面那大汉刷的一声,抽出背上单刀,冷冷说:“车中如无别物,可否容得我们搜查?”
  萧翎剑眉轩动,俊目中神光闪动,正待发作,突然由脑际间闪过了一抹灵光,暗道:“除了这四个人之外,那林中还隐着无数高手,他们这等纠众而来,必有缘故,车中既无不可见人的事,倒不如让他瞧瞧,也好断去他们的生事借口。”
  心念一转,怒火平息,淡淡一笑道:“诸位如是要查看,尽管瞧吧!”闪身退到一旁,回目对金兰说道:“你打开车帘。”
  萧翎这出人意外的谦和,似是大出两个大汉和青衣老者意外。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缓步行近马车。
  那青衣老者一皱眉头,道:“车中是女眷么?”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那唐三姑仍是穿着的女装,早该要金兰把他换上男装才对,心中在想,口中却应道:“不错。”
  青衣老人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不能惊扰到三庄主内眷,有劳三庄主扶她们下车来罢。”
  萧翎苦笑一声,低声对金兰道:“扶她们下来吧!”
  金兰应了一声,扶着玉兰和唐三姑下了马车。
  那青衣老人目光如电,扫掠车中存物一眼,道:“那车中的两只木箱,不知三庄主能否启开给我等瞧瞧?”
  萧翎心头纳闷,暗道:这些人不知是何用心?搜查何物?但他心中坦荡。虽是有些气怒;但仍然低声对金兰说道:“把那两只木箱拿下来,给他们瞧瞧吧!”
  金兰犹豫了一下,登上车去,抱下来两只木箱。
  红漆的木箱上,加上了一把金锁,和两条密封,这本是沈木风和周兆龙托萧翎带回的礼物,箱中存放何物,萧翎并未看过。
  那青衣老者目光环扫了车厢一眼,再无别的可疑事物,才回头对萧翎说道:“有劳三庄主启开这两具木箱瞧瞧如何?”
  萧翎强自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诸位劳师动众,白昼拦道,查过这木箱之后,在下倒也得向诸位讨还一个公道……”目注金兰接道:“你打开两具木箱。”
  金兰粗着嗓子,道:“小的没有钥匙。”
  萧翎经她一提,才想到自己也是没有启锁的钥匙,沈木风只告诉他车上放有让他带回原籍的礼物,并没有交给他启锁之钥。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说道:“你把那金锁劈了就是。”
  金兰颦起秀眉儿,伸手从车垫下抽出长剑,寒芒连闪,劈落了两只木箱上的金锁。
  萧翎目注那青衣老者一拱手,道:“箱上金锁已落,诸位自己打开瞧吧!”
  那老者心中似甚抱咎,沉声说道:“如是我等得讯不确,老朽自当面向萧兄谢罪。”一伸手打开了左首一只箱盖。
  但见一阵白粉飞扬,一股浓重的药味,扑入鼻中。
  那青衣老者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击了一拳,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两个大汉探首一望,立时双双拜倒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身披袈裟,一直未曾开口的和尚,目中神光一掠木箱,突然合掌当胸,欠身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翎虽然已从那四人惊愕,惋惜的神情中,瞧出了事情有些不对,但仍想不出箱中是存放的何物,缓缓行前两步,探首一望,亦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那木箱中,铺满了半箱白粉,白粉上赫然是一个人头!
  那人头似是早已用药水泡制过,面目仍然清晰可辨,只见他虬髯绕颊、虎目圆睁、乱发披垂,虽只是一个人头,但不难想见他生前的威武形貌。
  萧翎愣一愣,突然伸手打开另一只箱盖。
  只见那木箱中放着两封白简,已然快变成了黄色,一只金色的短剑,和一面古铜镜子。
  那青衣老人究是修养有素,惊痛片刻,已恢复了镇静,冷冷说道:“证物确凿,人赃并获,不知三庄主有什么话说?”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他们竟……”忽然住口,改转话题问道:“这木箱中的人头是谁?”
  那拜伏地上,哀哀痛哭的两个大汉,突然一跃而起,双刀并出,分左右两路攻向萧翎,招数恶毒,显然存心一击致命。
  萧翎纵身避开,沉声说道:“两位暂请息怒,在下有几句紧要之言……”
  但那两个大汉,早已激忿难遏,形同疯狂,那里还容萧翎分辩,双刀连环进击,寒光如雪,把萧翎圈入了一片刀影之中。
  萧翎赤手空拳,穿行在飞旋的寒芒之中,一味躲避,不肯还手。
  那两个大汉一口气,各攻了二十余刀,但始终无法伤得萧翎,仍是不肯罢手。
  那青衣老人已瞧出萧翎武功高出了两人甚多,如若他肯还手回攻,两个大汉只怕早就伤在萧翎的掌指之下,当下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住手!”
  两个大汉有些迷乱的神智,突然一清,收刀而退。
  青衣老人刷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道:“老夫领教三庄主的武功。”他虽能保持着外形的镇静,但内心之中的悲痛,不在那两个大汉之下,抽出长剑,不问青红皂白,话出剑落,一招“玉女投梭”,迎胸刺去。
  萧翎急急说道:“阁下且慢动手,请听在下几句分辩之言如何?”
  就在萧翎说话的工夫,那老者已攻出了八剑,他剑招老练辛辣,高出那两个大汉的刀法很多,八剑迫攻,逼的萧翎连退四步。
  金兰只瞧的大为担心,忍不住说道:“三爷小心了,他们在激怒之下,剑招毒辣无比,已非口舌能予解说息争了。”言中之意,无疑是告诉萧翎,要他先以武功镇服这几人之后,再用口舌解说。
  却不料这一多口,引起了那两个大汉的注意,虎吼一声,一个扑向金兰,另一个却已向玉兰扑了过去。
  金兰吃了一惊,长剑一领,横里跃出,挡在玉兰前面,冷冷说道:“你们不容分说,出手就是致命的猛攻……”
  那大汉厉声喝道:“百花山庄中的人,个个都是造孽无数、满手血腥之徒,死有余辜。”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斩来。
  金兰自知武功身法,难和萧翎相比,如不还手,不出十招,就得伤在此人手中,只好挥剑反击,一招“金丝缠腕”反向那大汉脉穴扫去。
  另一个扑向金兰的大汉,因她跃救玉兰,一招扑空,转身挥刀,迫攻过来。
  金兰心知玉兰和唐三姑都已服有毒丹,虽然毒性尚未发作,但神志已然不清,难以拒敌,当下振起精神,长剑飞旋,独当二人。
  那身披袈裟的和尚,突然举步行至木箱,伸手拿起箱中的金剑,藏入怀中。
  萧翎看的真切,心头怒火陡生,喝道:“你等究竟是要为故人报仇,还是想劫取我的东西!”喝声中,挥掌反击过去,掌力迅劲,直击青衣老者握剑的右腕。
  那老者剑势一偏,闪过一掌,正待挥剑反击,却不料萧翎掌势攻出之时,后招绵连而至,那老者一避之下,先机已失,萧翎双掌连连拍出,一掌快过一掌,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长剑,却是无能反击,被逼的连连后退。
  要知萧翎这连环闪电掌法,列为江湖一绝,其妙处就在快如奔雷闪电,使人有着应接不暇之感。
  萧翎连续拍出了一十六掌,逼的那青衣老人退了六七尺远,陡然纵身一跃,扑向那身披袈裟的和尚身前,冷冷喝道:“拿出来!”
  那和尚虽然身披一件宽大的袈裟,但人却是十分瘦小枯干,启开半睁半闭的双目,道:“什么东西?”
  萧翎道:“一把金剑,你可是认为我没有瞧到么?”
  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瞧到了又怎么样,反正也不是你们百花山庄之物。”
  萧翎怒道:“瞧你这等猥琐神情,就不似有道高僧和正大门派中人。”
  那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施主看贫僧是什么人物?”
  萧翎道:“我瞧像是个江洋大盗,窃人之物的小偷。”
  那和尚虽受这等辱骂,仍是毫不生气,淡然说道:“这把金剑,乃贫僧一位故交之物,关系着他的生死之谜,贫僧先代施主保管,日后也好转交给他的后代……”
  他轻轻叹一声,道:“贫僧已然数十年未和人动过手了,早已息隐山林,不问江湖中事,但那位死去的故交,和贫僧交非泛泛,不得不出面查询此事,真像未明之前,贫僧不愿和你动手,贫僧目睹金剑时,心中甚是震动,只是出家人早已勘破世情,不愿轻举妄动,几经忖思之后,始行取此金剑,暂代保管,待日后查出了元凶之后,老衲再为故友索命,小施主年轻率直,贫僧也不计较你出口伤人的事了!”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那金剑关系着一桩悲惨的往事了?”
  那枯瘦和尚道:“何止这把金剑,那箱中的书简、古镜,每一件事物,恐怕都关系一桩武林的恩怨血债。”
  萧翎一腔怒火,被他一番心平气和之言,说的完全消失,心中暗暗忖道:人不可貌相,这和尚看上去形貌猥琐,但言语神情,却是有大豪高僧的气度,当下抱拳一揖,道:“请教大师父的法号。”
  那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贫僧天生一付瘦骨嶙峋的样子,如雪中枯树,难登大雅之堂,故而自号枯木……”
  萧翎道:“原来是枯木大师,在下失敬了,大师深明事理,尚望能劝请那两位兄台停下手来,在真像未明之前,在下实不愿多造杀孽。”
  枯木大师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此一念,足见慈悲心肠。”
  萧翎苦笑一下,道:“有劳大师了。”
  枯木大师转脸望着那青衣老者,道:“有劳施主,劝他们暂行停手,该先把事情说个明白……”
  那青衣老者接道:“大师言之有理。”回过头去,高声说道:“两位贤侄暂请停手。”
  那两个大汉对这青衣老者似极敬畏,听得喝叫之声,立时收刀而退。
  其实这青衣老者和那两个大汉,心中早已有数,萧翎那连环闪电掌法,凌厉绝伦,锐不可当,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利剑,仍是阻挡不住,就是双战金兰的两个大汉,也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两个人各攻数十刀,都为金兰从容化解开去,再打下去,只不过自取其辱。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抱拳对那青衣老者一礼,道:“请问兄台上姓大名?那箱中人头是谁?”
  青衣老人道:“老夫董公诚,乃形意门……”他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箱中人头之上,接着说道:“箱中人头,乃本门中第九代掌门,他们都是门下弟子,师兄弟之情,重如父子,也难怪他们,难以按下激忿之心。”
  萧翎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董公诚道:“我是他的师弟。”说话中,一侧身子,又瞧了那人头一眼,接道:“贵庄保有这颗人头,时间想是不短的了?”
  萧翎摇头说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董公诚道:“萧兄虽是出道江湖不久,但早已声名大噪,不知何以又加入那百花山庄?”
  萧翎苦笑一下,道:“这个,这个……”他这个了半天,才道:“个中原因,不足为人道。”
  董公诚目光一掠那箱中存物,道:“不瞒萧兄,今日来此的人,非我们形意一门……”
  萧翎抬头望了那遥遥的林木一眼,道:“我知道,那林中还有着很多高人,在监视兄弟。”
  董公诚道:“不知三庄主如何来处理今日的事?”
  萧翎道:“在下实不知如何下手,还得就教高明。”
  董公诚呆了一呆,道:“这个很困难了,据在下所见,那隐在林中之人,包括了少林门下高僧,以及三大门派中的高人。”
  萧翎道:“怎么?他们都是来找我算账的么?”
  董公诚道:“百花山庄,积欠的血债太多,你三庄主纵然确未参与其事,但为那百花山庄的恶名所累,如想平安渡过,只怕不是易事!”
  萧翎剑眉微耸,道:“九大门派中人,虽然素为江湖同道敬仰,但亦不能欺人过甚,在下虽有忍耐之心,并非是永无限制……”
  枯木大师高声说道:“他们或许有皂白不分之嫌,但他们每人都满怀怨恨而来,如是把他们换了你三庄主,只怕你还不如他们忍耐之力,萧施主如肯听贫僧相劝,还望拿出最大的气度,忍耐下去,不要使今日之局闹出流血惨事……”
  他突然合起双手,闭上眼睛,缓缓地接道:“萧施主身负绝技,强过了老衲的预料,今日如是萧施主不肯以无上定力,忍耐下一些屈辱,此后江湖上,必将是血雨腥风,永无宁日,贫僧故步自封,少在江湖之上走动,无缘会过血影子沈木风大庄主,但只闻他这绰号,和结下的遍地敌踪,不难想见他是武功绝世的人,今日一睹三庄主,当使贫僧此信益坚……”
  萧翎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世人如若都把我萧某人看成了万恶不赦之徒,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枯木大师道:“荣辱之念,全系一心,今日群豪云集,大兴问罪之师,你萧三庄主纵然可演出一场触目惊心的流血惨剧,但何尝不是你忍辱负重,还我清白的时机。”
  萧翎道:“人之生死事小,而荣辱之事大,与其含辱偷生,毋宁载誉而死,更何况胜负乃是未定之数?”
  枯木大师道:“话不是这么说,任重而道远,唯君子所能,因小不忍而大流血,并不是光彩,忍为百善之本,其中自有玄机。”
  萧翎道:“忍又如何?不忍又如何?”
  枯木大师道:“化凶为吉,化暴戾为祥和,在你三庄主之手。个人荣辱事小,众生平安事大。”
  萧翎听得心中一动,道:“多谢大师指教。”
  抬头看去,只见那林中缓步走出来僧、俗老少四十余个不同身份的人。
  那些人中,有的已然拔出了手中的兵刃,满脸杀机的走了走来。
  萧翎举手一挥,低声对金兰说道:“好好的保护她们两人,上车去吧!”
  金兰应了一声,扶着唐三姑和玉兰登上了马车。
  萧翎长吁一口气,尽吐胸中忧闷,卓然而立。
  那现身群豪,迅快的围了上来,片刻之间,把萧翎团团围起。
  靠西首一个身着孝衣、满脸忧戚的少年,突然惊声叫道:“家父的遗书!”扑跪在那木箱前面,拿起一封书信。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那封套上写的是:“文谕文娥吾妻启阅”八个草书。
  那少年情绪十分激动,跪在地上的双膝和捧信的双手,都不停的微微颤抖。
  全场中二十余道目光,都凝注在那少年手中的书信之上。
  他们虽无人向萧翎质问一言,但萧翎却有着惶惑不安的感觉,他觉出这些人的心中,都对他有着极深的仇恨,想到感慨之处,不禁失声一叹。
  他这轻声一叹,立时便引出四周激潮的冷笑。
  这是个很微妙的局面,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人指说萧翎,但形诸在萧翎和群豪之间的气氛,却是异常的紧张,似乎都已在暗作准备,立时将展开一场生死的拼斗。
  萧翎极力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想开口打破这紧张的沉寂,但却一直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忽听枯木大师的声音,传入耳中说道:“小施主!沉住气,此情此景,实是你日后命运所系,必得以无上禅定之力,来迎接这杀机弥漫,大变倾俄的一刻时光。”
  萧翎苦笑一下,无可奈何的望了枯木大师一眼。
  突听那手捧书简,跪在地上的少年,喃喃说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没有不可告人之事,母亲思念爹爹,十年来与日俱增,不幸在月前去世,孩儿斗胆要拆阅你给母亲的遗书了!”
  四周群豪似是都和这身着孝衣的少年相识,而且还对他十分敬重,但又似和他十分陌生,无一人开口劝他一声。
  只见他打开封套,把信笺托在掌中,任命四周群豪观看,萧翎目光一掠群豪,转目瞧向那张素笺,只见上面写道:
  字奉贤妻妆次,为夫被囚百花山庄,遍历了一十七种不同的毒刑之后,恐已成残废之身,见此信有如见为夫最后一面,盼望顾念夫妻情分,善自珍视吾儿,抚养他成人长大,临书匆匆,不胜依依……
  下面落款却是南派太极门,十二代掌门人石俊山。
  信上之言,全是对他妻子的抱咎和付托,后面这落款,却和信中内容,有些格格不入。
  萧翎心念一转,忖道:是啦!想是这石俊山写成此书之后,并无把握能把此信传入他爱妻手中,才在他落款之上,写下自己身份,万一此信落入武林同道手中,也可转入他南派太极门中。
  但闻几声黯然的叹息响起,似是四周群豪都对那石俊山寄有无限的同情。
  那身着孝衣少年,双目中泪水泉涌,滴在那信笺之上,双手抖动的越发厉害,竟是连那信笺也折迭不成。
  忽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石掌门不用太过悲伤,令尊侠名满江湖,江南武林同道谁不敬重于他,还望节哀应变,留下有用的身体,为令尊报仇。”
  语声未落,人群中,突然大步行出两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分站那少年两侧,说道:“掌门人身负振兴本门大责,和血海深仇,不可哭坏了身子。”
  那身着孝衣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叹道:“两位师叔请代我保存此信……”慎重的把手中书信,交给左边一位老人,接道:“如若我不幸战死,就请两位凭借此信,召集南派太极门下弟子,另立掌门人,不能让南派太极门,因我一死从此绝迹江湖。”
  他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双目中暴射出仇恨的光芒,凝注到萧翎的脸上,道:“你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了?”
  萧翎抱拳说道:“兄弟正是萧翎。”
  那身着孝衣少年,道:“家父死在百花山庄,有此函为证,自是不会假了,父仇不共戴天,在下今日既然见了证据,心中已无怀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下要先向三庄主索回这笔血债……”
  萧翎不禁叹息一声,道:“石兄话虽不错,但兄弟亦有隐衷,尚望能给在下一个辩说的机会……”
  只听哭声传来,一个全身素衣的妇人,怀中抱着灵牌,急急奔了过来。
  这妇人右手抱着灵牌,左手掩面,哭的哀哀凄凄,但奔来之势,却是快速无比,倏忽之间,已近群豪,直向场中闯来。
  四周群豪,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孝衣抱灵,都不自禁的向旁侧让去。
  那妇人闯入场中后,反手由背上拔出长剑,高声说道:“那一位是百花山庄的庄主?”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这些人不似事先约好,但却都及时赶来……
  只听那素衣少妇扬起手中长剑,指着萧翎,怒声喝道:“那人可是百花山庄的庄主?”
  萧翎无法否认,只好点头说道:“不错……”
  素衣少妇道:“好!那我就先杀了你替我那夫君报仇。”刷的一剑刺了过来。
  萧翎只觉她刺来的一剑,又毒又辣,不禁心头一震,忖道:这妇人剑招的辛辣,似是尤在那董公诚之上,我如再不出手还击,只怕要伤在她的剑下……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间,那素衣少妇已然连续刺出了八剑。
  萧翎虽以佳妙的轻功,闪开八剑,但已有着手忙脚乱之感。
  那素衣少妇眼看萧翎能够一招不还的避开八剑,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放声大哭起来,手中剑势随着那痛哭之声,越发紧促起来,而且剑剑恶毒无比,均攻向萧翎致命的所在。
  萧翎避开她八剑之后,已知遇上了劲敌,已然准备还手,却不料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不觉间激起豪气,暗道,我萧翎岂能和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
  但见那素衣少妇,剑招愈变愈诡奇,攻势也愈来愈凌厉,萧翎的处境也更见险恶。
  萧翎在勉强支撑下三四十个照面,已然有着措手不及之感,那素衣少妇手中的剑招,似已进入了佳妙之境,行云流水般,源源不绝。
  忽听萧翎大喝一声,劈出一掌,一股强猛的劈空劲气,迫开那素衣少妇。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右手按在左肩之上,鲜血由手指缝上,透了出来,这一剑伤的不轻。
  枯木大师低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定力过人,贫僧十分佩服。”
  他说的声音微小,除了他身侧有限几人可以听到之外,大都未曾听到。
  萧翎脸色苍白,肃然对那少妇说道:“你丈夫也许是当真的为百花山庄中人所伤,但我绝不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我加盟百花山庄,只不过是数月间事,夫人如若硬要指说在下就是凶手,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但我得事先声明,你如再出手,在下可要还击了……”
  那青衣少妇接道:“如没有这般武功的人,也杀不了我那夫君。”
  萧翎怒道:“怎么?你认定了我是凶手么?”
  素衣少妇道:“不错啊,只有你这般武功,才有杀死我夫君之能。”
  萧翎苦笑一下,道:“倒叫夫人过奖了。”
  素衣少妇一振手中长剑,又是一剑刺去。
  萧翎心知自己左肩受伤甚重,如若再不还手,只怕难再躲她十剑,右手一挥,迅快拍出,击向那素衣少妇握剑的右腕。
  那素衣少妇剑势一沉,避开了萧翎掌势,一招“回风弱柳”,反手劈出。
  但见萧翎的掌势一挥,抢在素衣少妇前面,迫得她收剑退了两步。
  这素衣少妇剑招的毒辣,场中之人早已有目共睹,那确是极尽变化之能,但萧翎掌势的快速凌厉,更是出人意料,任那少妇手中剑招千变万化,却是一直为萧翎掌势压制,无能发挥威力。
  突听萧翎大喝一声:“放手!”蓬的一掌击在那少妇握剑的腕上,登时长剑脱手,跌落地上。
  那素衣少妇左袖掩面,放声大哭,放腿疾奔而去。
  她来的突然,去的迅快,连那跌落在地上的长剑也未捡起来。
  萧翎望着那少妇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端,说不出是怒是恨。
  他左肩上的伤势,更见严重,血水泉涌而出,湿透了半个衣袖。
  枯木大师看到他惨白的脸色上;神色不停变化,心中暗暗震动,忖道:此人骨奇神秀,英华内敛,武功似已到不着皮相之境,日后成就,定是武林中一代人杰,今日如若逼他过甚,激起他的怒火,造出一番杀劫,不获武林谅解,那是逼他为恶,为日后武林劫运着想,老衲必得出面助他一臂之力,解去这个死劫。
  只见那身着孝服少年撩起长衫,取出了一把二尺不到的短剑,缓步行在萧翎身前,说道:“在下石奉先,领教三庄主绝学。”
  萧翎心中气苦,想到这般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苦苦逼迫自己,平静的心情中,逐渐的泛起了怒意。
  他心有所思,连运气止血的大事,也给忘了,直待那石奉先仗剑挑战、萧翎才突然清醒过来,冷冷说道:“令尊伤在什么人手中?你可查问清楚了?”
  石奉先道:“百花山庄,难道还不够么?”
  萧翎道:“阁下既然已知是百花山庄,为什么不找上百花山庄去?”
  石奉先道:“父仇深如海,生死何足畏,别说区区一座百花山庄,就是龙潭虎穴,石某人也不放在眼中,只是在下一直未曾查得明确的证据,不愿轻举妄动留人口实,今日既见家父遗书,足证此事千真万确,不论阁下是不是杀害家父的凶手,但身为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在那百花山庄之中,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容或未曾参与其事,但如说毫不知情,实叫人难以置信。”
  萧翎冷冷说道:“诸位既不肯听信在下的辩解之言,那就只有在武功上分出生死了。”
  显然,他忍受已到极限,动了怒火。
  石奉先道:“在下正要讨教。”
  萧翎终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左肩重伤,那里还有耐心,当下一提真气,厉声喝道:“诸位既然都把我萧某人看成了十恶不赦之徒,萧某人就杀几个给你们见识见识。”
  石奉先道:“三庄主请亮兵刃。”他虽是在极度伤痛之下,但仍能保持着一派掌门的风度。
  萧翎道:“在下就以这一双肉掌奉陪。”忽觉一阵头晕,几乎拿不住桩。
  原来他失血过多,再加上心中的重重矛盾气怒,神意不能集中,影响到体力,忽有不支之征。
  石奉先道:“三庄主既不肯亮出兵刃,在下只有得罪了。”领动剑诀,一招“白鹤剔翎”,斜里刺了过来。
  萧翎不再相让,扬手一掌“天雷迅至”,拍向石奉先握剑左腕。
  原来那南逸公创出的连环闪电掌法,虽是以迅快求胜,暗中却柔合了天下各家掌法之长,招数一发出,同时包含着避让敌人的身法,他把这两个动作,混在一招之中,先天上已然快过别家掌法一步。
  石奉先剑势虽然先发,但萧翎的掌势却是后发先到,迫的石奉先不得不由攻势易作守势,收剑避开。
  萧翎已自知失血过多,难耐久战,何况四周群豪,不下数十人之多,如若拖延时间,对自己大是不利,一面运气止血,一面施展连环闪电掌法,展开了快攻,倏忽之间,连攻九掌。
  石奉先手中长剑、已无反击之能,被迫改采守势,那南派太极门的武功,原以阴柔之力见长,剑招辣而不猛,最利防守,连接了萧翎九掌之后,竟仍能从容应付,不露败象。
  但那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却是纯走的刚猛路子,掌掌风起云涌,威猛无俦,如以萧翎的功力而论,已可把掌势发挥出八成威力,但他一则因失血过多,内力大打折扣,二则运气闭穴止血,一无法全力发掌,九掌过后,强敌未败,他却有些后力不继之感。
  但闻石奉先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反守为攻,他的剑势,看上去并不凌厉,但却绵连不绝,飘忽难测,劈刺之间,极是难防。
  这正是南派太极门中,赖以争霸武林的绝技“回风十八剑”,虽只有十八招,但每招却含有正反之变,共有五十四招正变,五十四招反变,合共一百零八变,六剑连绵,称作一剑,最是毒辣不过。
  萧翎封开了三剑之后,已知难以长久支持下去,心中暗暗忖道:我早该想到失血过多,不宜用义父传授的掌法拒敌,如若此刻我能有一剑在手,凭仗师父传授的剑法,就算不能胜他,至少也打个平分秋色之局,也好借机调息一下,待气力恢复,再以连环掌力胜他。
  原来那庄山贝博通天下各门各派的拳掌剑法,萧翎在那三圣谷中,虽然追随他身侧学艺最久,但庄山贝也无法把胸中博记的天下各门各派剑法,一一传授于他,只好去芜存菁,把每一套剑法中的精锐变化,传授于他,然后又解说应对之策,但这都非他本身所学,传给萧翎的唯一剑招,就是他隐居于三圣谷,悟出的驭剑手法。
  因此,萧翎的一身武功,成就的十分奇怪。他无法看出任何一套剑法,但当对方剑法、拳掌进入了精奇变化之时,常会触动灵机,恍然大悟,立时可想出破解之法。
  但这“回风十八剑”,萧翎却是从未听过,石奉先攻出了十余剑,萧翎仍是瞧不出一点路数,而且险险为长剑刺中。
  正感焦急之时,突然石奉先喝道:“着!”剑尖寒芒一闪,点向前胸。
  萧翎眼看剑势刺到,但却是无法防阻,只好疾向左侧让开。
  那知石奉先刺向萧翎后胸的剑势,突然一沉,由下面回旋而上,反向左面撩起,这一剑十分毒辣,竟使萧翎立处于危急之中。
  石奉先向萧翎刺出这一剑,正是“回风十八剑”中的一记绝招,名叫“回流旋荡”,萧翎自闭左肩穴道,防止流血,一个左臂,本就运转不灵,石奉先这一剑,又偏偏向他左臂刺来,匆急之下,吸气疾退。但仍是晚了一步,被那长剑尖扫中时下小臂,登时衣破肉绽,鲜血淋漓。
  就在石奉先剑势刺中萧翎,群豪暗暗叫好之际,突见萧翎右手一扬,发出了修罗指力,一缕劲气,破空而至,击中了石奉先的右肩之上。
  但见石奉先身子摇了两摇,突然丢下手中长剑,一跤跌倒地上。
  萧翎连受两次剑伤,又运气发出修罗指力,虽然点伤了石奉先,但那闭穴的真气,却难再凝聚,穴道自解,两处伤口鲜血泉涌,湿透了一只衣袖。
  四周观战群豪,大都不识修罗指力,看萧翎在两度剑创之后,一扬手间石奉先就倒了下去,无不心头大震,相顾失色。
  人群中,快步奔出了两个五旬左右的老人,一个蹲下身去,扶起石奉先,另一个刷的抽出了背上长剑,说道:“南派太极门下邓坤、领教百花山庄三庄主的绝技……”也不容萧翎答话,就亮开门户,准备出手。
  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他身受两处剑伤,都为太过慈悲,你们都自负是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却使车轮战,对付一个受伤的人,算得什么英雄,如若你当真的想打,我来陪你就是。”声落人现,一个青衣横剑书僮,挡在了萧翎身侧。
  这现身书僮,正是改扮的金兰。
  邓坤收剑退了一步问道:“你究竟是女子,还是男人?”
  原来金兰眼看他们施出车轮战法,对付萧翎,心中一急,忘记了掩去女子声音。
  金兰呆了一呆,道:“你管我是男的还是女的,先胜了我手中宝剑再说。”
  邓坤冷冷说道:“百花山庄中人,不论男女,大概都已是死有余辜的了。”扬手一剑,刺了过去,金兰不愿多耗内力,硬封他的剑势,侧身避开,还刺一剑。
  两人一交上手,立时各出绝学。剑光闪转,寒芒飞绕,剑尖指袭之处,尽都是致命的要穴。
  萧翎看那老者剑招佳妙,不在那石奉先之下,只怕金兰不敌,车中的玉兰和唐三姑,又都服下了化骨毒丸,除了弃置她们不顾跑走外,只有击退强敌一途,心念转动,怒火渐起,撕下衣襟,包起伤势,回目望了枯木大师一眼,冷冷说道:“大师亲目所睹,亲耳听闻,这些人既不肯听我解说,也不肯放我们离开,存心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了,在下两次相让,两度身受剑伤,逼人至此,怪不得我萧某人要大开杀戒了!”
  枯木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亲仇椎心,急怒难遏,望施主能再忍让一二,等老衲一位挚友到来,有他出面,定可排解开今日一场杀劫,老衲不再在江湖走动,识人不多,虽有排解之心,只怕无排解之力。”
  萧翎道:“大师既是自知无能,那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枯木大师道:“阿弥陀佛,百里行程半九十,施主已然忍让许多,就不能再多忍一刻工夫么?”
  四周群豪,齐齐把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窃窃低语,显然,在场之人都不识枯木大师。
  忽听邓坤厉声喝道:“撒手!”长剑施出拈字诀,找上了金兰右腕。
  在这险恶万状中,金兰仍是不肯弃剑,左手劈出了一掌击向邓坤前胸,右手缩收,向下疾沉。
  她应变虽快,但仍是无法闪开邓坤那急快的剑,寒芒闪过,血珠溅飞,金兰那嫩白的玉臂,被剑尖划了一道三寸长短的血口。
  金兰强忍疼痛,一振玉腕,挥剑反击,鲜血共剑溅飞,洒飞出一丈多远,溅落在围观群豪身上。
  萧翎经过一阵调息之后,体能稍复,眼看金兰受了剑伤,心中大怒,厉喝一声,扬手点出修罗指力。
  一缕锐风,破空而去!
  但闻邓坤大喝一声,仰身摔倒在地上。
  萧翎点倒邓坤之后,突然欺进两步,到了金兰身侧,沉声说道:“宝剑给我,收起箱子,快驰车赶路。”
  金兰道:“三爷的伤势……”
  萧翎道:“我不碍事……”伸手夺过金兰手中宝剑,健腕翻振,银星飞洒,幻起了一片寒芒,挡住了追上的群豪。
  金兰忍疼转身,在萧翎剑光环护之下,合上箱盖,纵身登上马车,握缰驰马,篷车疾向前面奔去。
  萧翎剑势连变,刺伤了两个近身侧的大汉,喝道:“挡我者死。”提聚全身真气,剑化八方风雨,寒芒暴射,又刺伤了一名近身大汉。
  群豪眼看萧翎如此勇武,个个心生寒意,谁也不敢先挡锐锋。
  就在群豪攻势一缓之时,萧翎冲入群豪,剑光旋风中,又伤了两人。
  金兰驰车追在萧翎身后,在萧翎的剑势护卫下,冲出重围而去。
  萧翎大奋神勇,威震群豪,突围而出,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路,才停了下来,回首望了金兰一眼,口齿启动,话还未说出口,突然一跤倒在地上。
  原来他在重伤之下,既未及时疗息,复又强行提聚真气出手,以致伤口迸裂,再经这一阵奔走,失血过多,难再提聚真气,回首看金兰无恙,心中一宽,真气顿散,一跤跌在地上。
  金兰惊叫一声,纵身下车,伸手扶起,连声叫道:“三爷,三爷……”一面伸手在萧翎身上不住推拿。
  良久之后,才见萧翎睁动一下失去神采的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怕,我死不了,扶我上车去,快些赶路……”
  说这两三句话,似是已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又闭上了眼睛。
  金兰咬牙忍着臂伤,扶着萧翎,走向篷车。
  正待举步登车,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他伤的很重么?”
  那声音不大,但听在金兰耳中,却如巨雷轰顶一般,全身一颤,双手一松,将怀中的萧翎跌落地上。
  只见一只洁白的大手,陡然伸了过来,接住了萧翎,缓缓放下。
  金兰目涌泪光,盈盈跪了下去,道:“不知大庄主驾到,贱婢未能远迎,庄主恕罪。”
  金兰自听得那声音之后,始终未抬头望过来人一眼,那声音太熟悉了,不用抬头,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但闻一个冷漠、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站起来,本座的来去,岂是你能查觉。”
  金兰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沈木风高大驼背的身子,就停在身前尺许之处,双目中神光闪烁,嘴角间却带着一分淡淡的笑意。
  遥闻马嘶之声传来,几匹健马,风驰电掣一般奔了过来。
  沈木风两手一伸,托起萧翎的身躯放入了车中,说道:“快些驰车赶路,但不用太快,让那些快马追来。”说话间,人已进入了篷车之中,金兰一语不发,登上马车,抖动缰绳,马车疾向前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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