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雕翎 第十六章 遭暗算百口莫辩

2020-9-12 GodHank 好书推荐

  萧翎和智光大师,甫合又分,智光已合掌当胸,说道:“三庄主武功高强,老衲不是敌手。”
  萧翎道:“承让,承让。”
  饭丐脸色大变,一跃而出,冷冷喝道:“好小子,果真是有两手,老要饭的要领教领教。”举起手中大铁锅,平举在胸前。
  萧翎拱手说道:“在下久闻酒僧、饭丐的侠名……”
  饭丐冷冷接道:“不用套交情了,咱们还是在武功上分个高低出来。”
  金兰心中暗暗忖道:不论三爷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能胜得这么多高手的车轮战,似这般的打下去,终归是必败无疑,正待出口揭露,使萧翎有所警惕,那知萧翎已拔剑在手,道:“好!请出手吧!”
  饭丐目睹萧翎武功,连败步天星,破侠常大海和少林智光大师,那里还敢稍存半点轻敌之心,铁锅起处,兜头罩了下来。
  他用一口铁锅作为兵刃,自创了招数变化,路子十分奇怪,萧翎看他一锅罩下,长剑一起,斜斜点了上去。
  那知饭丐并不避让剑势,铁锅和长剑相触,借势一滑,疾向萧翎手腕之上削去。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铁锅原来有如此妙用,身子疾退,腕势下沉,险险的避开一击,举剑封住面门。
  饭丐哈哈一笑,道:“老要饭的铁锅滋味如何?”
  萧翎道:“高明的很……”
  谈笑声中,饭丐已欺进身来,铁锅挥动,纵削横击,斜斩兜劈,武功自成一家,招数奇特。
  萧翎长剑凝劲,每一剑都带起一片剑气,饭丐攻势虽甚怪异凌厉,但也无法胜得萧翎,不大功夫,双方已恶斗了数十招。
  萧翎已然逐渐的消去惊惧,手中长剑也力图振作,展开了反击之势。
  金兰看萧翎一直败退下去,只道他后力不继,心中大为忧虑,放下了背上的玉兰,正待拔剑助战,萧翎却忽然不再退守,和饭丐相对抢攻起来,唰唰四五剑,已把劣势稳住。
  饭丐为一世英名,不能不出全力抢攻,以求胜得此阵,萧翎为了满腹冤屈,必得胜了今日这大战,但因饭丐那兵刃太过奇怪,看上去不伦不类,不在十八般兵刃和九种外门兵刃之内,而招术的奇怪,又令人莫测高深。萧翎虽然稳下劣势,展开反击,但一时如制服对方,却也是力难从心。
  酒僧半戒,一面不停的喝酒,一面观战,看两人斗过百合时,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酒壶,微现醉意的双目,突然暴射两道寒芒,凝注场中两人。
  这时,场中的饭丐和萧翎,已然斗入了将分胜败的关头,只见一团黑影,裹住了一道白芒,盘旋飞舞,交错在一起,难分敌我。
  突然间黑影和白芒,同时敛收,两人也霍然分开。
  萧翎抱剑而立,欠身说道:“多承相让。”他心中一直念着当年酒僧、饭丐相助自己一事,对两人十分恭敬。
  饭丐呆呆的望着萧翎,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是老要饭一生中第二次的挫败,败兵不言勇,咱们后会有期。”缓缓转身而去,神色间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酒僧半戒高声道:“臭要饭的不要走,瞧我酒和尚给你出气。”
  饭丐头也不转地答道:“你也打他不过,不用当场出丑了。”
  酒僧半戒呆了一呆,凝神望去,只见萧翎神旺气足,两目中神光湛湛,毫无久战之后的疲累之色,心中大惊,暗道:这娃儿好深厚的内功,但此人英俊挺秀,看不出一点凶邪之气,何以会投效入百花山庄,甘为沈木风的帮凶……
  但闻饭丐说道:“酒和尚快些走啦,今生之中咱们只有一个胜过他的机会……”
  酒僧高声接道:“酒和尚如若不试两下,心中实有未甘……”举手对萧翎一揖,道:“小心了,我和尚也要领教。”
  萧翎道:“理应奉陪。”
  酒僧半戒大步而来,行近萧翎六七尺处,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拳剑平胸,道:“宾不压主,先请出手。”
  半戒道:“你要小心了。”
  萧翎道:“不劳费神……”语音未绝,突见半戒大师一张口,一股水箭,激射而来。
  那水箭尚离数尺,一股强烈的酒味,已然扑入鼻中。
  萧翎掌凝内劲,翻腕推了出去。
  一股强猛的暗劲,迎向那酒箭劈去。
  那酒箭吃那掌劲一挡,骤然间暴散开来,有如一蓬雨丝笼罩了数尺方圆。
  那酒箭虽被萧翎震散,但那些散裂的雨丝,仍是冲向萧翎。
  萧翎暗提真力,运起护身罡气,那酒丝己近萧翎身前半尺左右,有如遇上了一堵石墙,纷纷落下。
  酒僧半戒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护身罡气。”转身疾追饭丐而去。
  原来他这喷酒之技,乃生平绝学,用一口真元之气,把饮入腹内之酒喷了出来,纵然是遇上阻力,那酒箭分裂成缕缕雨丝,罩了数尺方圆,更使人有着无法让避之感。
  但萧翎的护身罡气,却使酒僧半戒大大吃了一惊,自知酒箭无能攻破那护身罡气,口虽未言,但心中实已认败,反身追赶饭丐而去。
  这时,场中除了萧翎、金兰和那服了化骨毒丹的唐三姑,玉兰之外,只剩下步天星和楚昆山两人。
  那步天星在萧翎手中,自是不能硬起头皮再战,能和萧翎动手的,只余下楚昆山一人。
  那楚昆山为人虽是迂腐固执,但他自知论名气,难及饭丐、酒僧,说武功难及得上智光大师,这三人尚且败在了萧翎的手中,自己纵然奋起一战,也是必败无疑。
  但形势如此,又不能纵身而退,因为那比打败更损声名,只好取下背上双轮,举手一挥,闪动起一片青芒,说道:“老夫以双轮领教三庄主的剑术。”
  萧翎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还识得在下么?”
  楚昆山已然拉开架势,准备抢攻,他心中不但没有丝毫胜人的信心,而且自知必败无疑,是以双轮握在手中之后,立时全神凝注,却不料萧翎和他叙起旧来。
  楚昆山怔了一怔,收起手中双轮,说道:“你就是近年中崛起江湖的萧翎么?老夫闻你之名久矣!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叹道:“在下虽然也叫萧翎,但却不是那位名动江湖的萧翎……”他只觉此事缠夹不清,一时间实难找出适当之言,三言两语,说个明白。
  楚昆山一皱眉头,道:“这世间究有几个萧翎,老夫越听越胡涂了。”
  萧翎道:“老前辈仔细的想上一想,你见过几个萧翎?”
  楚昆山呆了一呆,凝目沉思,良久之后,突然说道:“老夫想起来了,大约五年前吧!老夫曾见过一个虚弱多病的孩子,那孩子似乎也叫萧翎,以后,他被送上了武当山,此后就下落不明了!”
  萧翎道:“你可还记得那萧翎的形貌?”
  楚昆山道:“这个老夫已是记不清楚,隐隐之间,只记得那孩子身体虽弱,但口齿却很伶俐,胆子很大。”
  萧翎道:“老前辈可还想见见那昔年的萧翎么?”
  楚昆山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那娃儿和老夫谈的十分投缘,可惜他身罹绝症,虚弱多病,又被卷入江湖人物的恩怨之中,受尽折磨,唉!风闻他落江而死……”
  萧翎黯然一叹,道:“多承挂怀,在下就是那昔年虚弱多病的萧翎。”
  楚昆山双目圆睁,打量了萧翎一阵,突然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是好骗的么?”
  萧翎知他为人迂腐顽固,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五年之前,在下和老前辈被逼在一座山巅之上,在那山上还有我的岳姊姊……”
  楚昆山接道:“你说的是岳小钗么?”
  萧翎道:“不错,以后又遇上了中州二贾……”
  楚昆山突然跳了起来,道:“不错啊!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萧翎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人当真是固执的很,我说这般清楚了,他还是不肯相信,但他可爱之处,也就在此了,一旦相信之事,承诺之言,终生不变,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那在场目睹的萧翎,自然清楚了。”
  楚昆山仔细的看了萧翎两眼,又道:“不像,不像,老夫绝不受你欺骗。”
  萧翎一皱眉,道:“你如何才能相信呢?”
  楚昆山道:“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舌翻金莲,我不信还是不信。”
  萧翎凝目沉思片刻,心中突然一动,笑道:“我说出一件事来,老前辈定然就会相信了。”
  楚昆山道:“老夫眼睛里,向来是不揉一颗砂子,你倒说说看,能不能使老夫相信。”
  萧翎道:“我还记得,那时在下曾拔过老前辈颚下长髯,说你生的好胡子。”
  楚昆山沉思片刻,突然跳了起来,道:“有过此事!”
  萧翎道:“老前辈相信了吧?”
  楚昆山道:“你当真是他么?”
  萧翎道:“在下为什么要骗老前辈呢?”
  楚昆山突然抛去右手的青钢轮,握住萧翎一只手,道:“小老弟啊,五年不见,你竟长的这般高大了……”他口齿有些拙笨,但字字句句都说的十分真诚。
  萧翎自离师门之后,一直在险恶机诈的环境之中摸索,但觉人与人之间,充满着险恶,此刻却被这老人豪爽真挚的热情感动,不禁真情激动,涌现出两眶热泪。
  楚昆山摇着萧翎的手,接道:“好孩子,看来这世间当真是有脱胎换骨的灵药了,以你那样纤弱之躯,变的这般英俊,有如换了一个人般,别说老夫了,就是那岳小钗见到了你,只怕也不敢相认了!”
  萧翎道:“晚辈的际遇,一言难尽,以后再详细告诉老前辈。”
  楚昆山突然松开了萧翎手掌,捡起地上的青钢轮,道:“可是那沈木风改变了你纤弱的身躯,传授你这身惊人的武功么?”
  萧翎接口道:“不是,晚辈这身武功,却是际遇奇幻,想来如梦……”
  楚昆山冷冷说道:“人生在世,恩怨分明,那沈木风虽然是积恶如山,双手血腥,但他对你有恩,你助他为恶,总也是情非得已,老夫日后自会替你解说。”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这身武功,丝毫与沈木风无关……”
  楚昆山接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百花山庄?”
  萧翎道:“只怪我初入江湖,不解险恶,识人不明,才闹出这样一件事情,一时失足,终生抱恨,使天下武林都不耻我萧翎的为人。”
  楚昆山轻轻叹息一声,道:“年轻人没有经验,不能怪你,既知失足,应该及时回头才是……”说至此处,声色突转严厉,大声接道:“为什么还要下那毒手,伤毙了九名武林高手,别人不知他的为人,也还罢了,但那三湘老渔翁,和老夫相交了数十年,他的为人,老夫知之甚深,谦和慈爱,从无仇家,你竟皂白不分的把他也伤在淬毒暗器之下?”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肃然说道:“楚大侠也相信那九名武林高手,是我萧翎伤的么?”
  楚昆山道:“众口铄金,人家说的历历如绘,步大侠又说是他亲目所睹,亲耳所闻,要我如何能够不信。”
  萧翎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他们都是伤在沈木风的手中!”
  楚昆山呆了一呆,道:“沈木风也来了么?”
  萧翎点头说道:“来了,但他却一直隐身在暗处,不肯出面,连伤九名武林高手,是有心要嫁祸于我。”
  他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如若不是她告诉我事情经过,连我也不知内情。”
  楚昆山收了双轮,右手拉着颚下长髯,轻轻的扯动一阵,目注金兰,道:“你当真的瞧到了么?”
  金兰道:“目睹耳闻,一字不虚。”
  楚昆山听他声音娇柔,不禁一皱眉头,道:“你究竟是男子还是女人?”
  金兰道:“小婢金兰,女扮男装。”
  楚昆山道:“原来如此,你说说此事经过,也好洗刷萧翎的冤枉。”
  金兰道:“那时三爷身受重伤,力尽晕倒,大庄主却突然出现,点了三爷的穴道,扶他上车,连伤九名追踪马车的高手,事情经过,就是如此简单,但说出来有谁肯相信呢?”
  楚昆山手拂长髯,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夫相信,此乃三十六计中移花接木之策,不足为奇。”此人当真是迂腐的可以,似是计出有典,大可不用怀疑了。
  站一侧静静听闻,始终不发一言的步天星,突然接口说道:“败兵之将,原已无说话余地,但在下心中有数点疑问难明,实难忍下……”
  萧翎道:“步兄有何高论?兄弟洗耳恭听。”
  步天星道:“九个受伤武林高手,已然死了八个,只余那风尘三侠中的神行追风客,还有一口气息未绝,此人轻功,盖代无双,他是当先追近马车之人,只要他能够说话,此事不难弄个明白。”
  萧翎急急接道:“不知他现在何处,请步兄带兄弟去瞧瞧,或能代为效劳,疗好他的伤势。”
  步天星凝目沉思了片刻,道:“这个必得酒僧、饭丐同意之后才行,兄弟难作主意。”
  萧翎知他心中仍有极深的怀疑,不再多言此事,回顾了楚昆山一眼,道:“老前辈既然相信在下之言,还望代我解说一二。”他一直记着南逸公的话,和人平辈论交,难得称人一声老前辈,但想初遇楚昆山时,自己不过十二三岁,楚昆山已白髯垂胸,这才破例称他一声前辈。
  楚昆山道:“老夫既然相信你之言,自是要为你解说,但因那沈木风恶名太着,你既和百花山庄攀上了关系;恐非是短时间能够解说的清楚,日后还得你自己忍耐一些才行。”
  萧翎道:“但得老前辈为我解说,已经够了,至于他们能否相信,也无法强人所难。”
  楚昆山道:“你如能脱离那百花山庄,自可消除武林同道之疑。”
  萧翎道:“目下还难如此,必得先见过那沈木风之后,才能决定……”
  金兰接口道:“沈木风心机是何等的阴沉,手段是何等毒辣,三爷既已陷足于先,拔足必得等候到适当时机……”
  她回顾了玉兰和唐三姑一眼接道:“两位可看到了这两个可怜姑娘么?”
  楚昆山、步天星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到唐三姑和玉兰的脸上,说道:“这两位不知是何等人物,受了什么暗算?”
  金兰道:“一位是贱妾闺房好友,同是天涯沦落人,奉侍于三爷身旁为婢,另一位却是武林中大大的有名人物……”
  步天星接道:“什么人?”
  金兰道:“唐三姑娘,不在西南道上走动之人,提起唐三姑,也许还无人知道,但如四川唐家,只怕天下皆闻了。”
  楚昆山道:“数百年来,四川唐家一直是威势显赫,自成一派门户,但不知这位唐三姑唐姑娘在四川唐门中,是何身份?”
  金兰道:“唐姑娘得天独厚,境遇和我们两姊妹大不相同,她是当今唐家主事人,唐老太太的嫡亲孙女。”
  楚昆山道:“好啊!这沈木风当真是胆大的很,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天下有谁不知,数百年来,一直被人尊为施暗器的泰山北斗,这沈木风竟是不把唐家看在眼中。”
  步天星接道:“两位姑娘目光迟滞,神情恍忽,似是中了迷魂药物之类的毒。”
  金兰道:“如是中了迷魂药物,那也不算沈木风的手段,她们服用了化骨毒丹,此刻毒性尚未完全发作,发作时的痛苦,实叫人不敢去想……”
  她回目望了萧翎一眼,接道:“萧三爷大仁大义,侠骨铁胆,他尽可抛弃我们不管,但他却不忍心弃我们独去,才落得这般下场,被武林同道视为杀人凶手。”
  她为了萧翎的清白,不计后果,说出了事实经过,话说出口,却突然想起那泄露庄中秘密的森严条规,当真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要遍历百般痛苦。一念及此,顿时心头大震,冷汗淋漓而下。
  萧翎一抱拳道:“两位想已尽知内情,但愿能在天下英雄之前,为我萧翎辩说几句,在下就感激不尽,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楚昆山突然叫道:“且慢!”
  萧翎正要转身举步,闻言顿然停下,回首说道:“楚大侠还有何见教?”
  楚昆山道:“这两位姑娘眼有化骨毒丹,药性何时发作?”
  萧翎道:“大约是服下后七日左右,但如果太过疲劳,或是受到伤害,药性亦可提前发作。”
  楚昆山道:“如她们药性发作,如何是好?”
  萧翎道:“沈木风曾经相约在毒性未发之前,送上解药。”
  楚昆山道:“沈木风的话,岂能相信,如他不及时送到呢?”
  萧翎道:“那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楚昆山手拈髯尖,不住的来回走动,显然,正在忖思着一件十分疑难的事。
  金兰突然插口说道:“大庄主一向心狠手辣,但却不肯加害三庄主,那是因为三庄主对百花山庄未来的关系太过重大,迫得他不得不冒险求全,他隐身车中,连续毙伤了九名高手,旨在替三爷树下许多强敌,如是天下武林同道人人视萧翎为大恶不赦,逼得他无立身之地时,岂不是迫他投入百花山庄,为那沈大庄主效命。”
  楚昆山点头赞道:“不错,那沈木风用心确然如此……”
  金兰接道:“老前辈既已得悉内情,也无疑在双肩之上,加上了一付千斤重担。”
  楚昆山愕然说道:“怎样在老夫肩上加上了千斤重担?”
  金兰道:“天下武林人物,人人都认为三爷是大奸大恶的人,只有你楚大侠得悉全情,三爷是身负不白之冤,假若你不替他解释明白,天下武林怨愤激怒,都指向三爷,处处和他为敌,别说三爷天生傲骨,就是个土人儿,也要有把土性儿,事情如是迫得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难免要闹出一场杀劫,那时,血流五步,铁案如山,天下武林同道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萧翎为沈木风的帮凶,但萧三爷岂不真的被逼的效死百花山庄……”
  楚昆山接道:“高论,高论,老夫自当要天涯奔走,为萧翎解说明白!”
  步天星突然对萧翎抱拳一礼,道:“萧兄出污泥不染清白,兄弟适才多有误会。”
  萧翎抱拳还了一礼,苦笑道:“只怪兄弟年幼无知,陷足泥淖,如何能怪得诸位,但得再见到沈木风时,必将尽我之力,劝他洗手息隐,不再为恶武林。”
  步天星轻轻叹息一声,道:“大贤大恶,无不是才绝一代之人,只怕萧兄的善良,徒将招致杀身之祸……”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兄弟料理过义弟后事,定当追随楚大侠的身后,为萧兄的清白奔告武林同道。”
  萧翎长揖到地,道:“兄弟感激不尽。”
  步天星道:“萧兄珍重,兄弟就此别过。”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楚昆山收起了青钢日月双轮,说道:“据老夫所知,你们这次行动,已然传扬江湖,无数的武林高手,都在向此地集结,准备合力制止一幕惨局!”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惨局?”
  楚昆山道:“传言中说百花山庄已尽出高手,由萧翎领队,沈木风亲自督后,重出江湖,先灭四大贤,然后会合南海五凶,血洗峨眉、青城两大门派……”
  萧翎讶然道:“这话从那里说起,在下只不过回籍探亲……”
  楚昆山道:“话从那里传出,老夫亦不知道,但事已沸扬于武林道上,酒僧、饭丐、跛侠和老夫,只不过是先到的一批而已。此行南下,荆棘正多,小兄弟要多多珍重了……”
  金兰接口说道:“老前辈既知三爷是含冤莫白,尚望能代他多作解说。”
  楚昆山道:“这是当然,不过集来此地的武林人物,人数众多,老夫一人,只怕难以兼顾,可惜那酒僧、饭丐,早走一刻,如若两人能够尽悉内情,挺身而出,或可消去这番误会引起的纷争。”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他们硬是不问青红皂白,视我如十恶不赦之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昆山道:“事已至此,还望小兄弟能多多忍耐,老夫这就别过。”也不待萧翎答话,转身急急而去。
  萧翎望着楚昆山急奔而去的背影,缓缓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天下武林同道,皆曰我萧翎可杀,难道我就引颈受戮不成?”
  金兰缓步行近了萧翎身侧,柔声说道:“三爷,真金不畏火,只要三爷能忍耐一些,是非总有辨明之日,那时武林同道,都将觉得愧对三爷了。”
  萧翎苦笑一下,挺身而起,道:“纵然是旅途险恶,咱们也不能坐此以待,走吧。”
  金兰柔婉地一笑,道:“咱们的处境虽险,楚歌四面,但妾婢却毫无畏惧之感,比起在那百花山庄中,反觉得安全多了。”
  萧翎看她背负玉兰,手牵唐三姑,本该是一付凄凉的画面,但她脸上却泛现出欢悦的笑容,不禁精神一振,暗道:那金兰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但她却能不为险恶的际遇困扰,我萧翎堂堂男子汉,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孩子不成。心念及此,豪气顿生,挺胸昂首,大步而行。
  出得杂林,瞥见一个满头白发,手执拐杖的老妪,站在丈余外一株大树之下,脸色一片肃穆,双目中暴射出两道森寒的目光,凝注着萧翎。
  萧翎心头一震,暗道:这钱大娘两目中煞气甚重,只怕不是好兆头……
  只听钱大娘冷漠的说道:“小娃儿,恭喜你了。”
  萧翎道:“在下愁处正多,何喜之有?”
  钱大娘道:“你能活着出来,这不是大喜之事么!”
  萧翎道:“原来如此,倒是有劳挂怀了!”
  钱大娘冷冷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欢喜,云集于此的武林高手,一批强过一批,你刚才所经,只不过是一场开头戏,此后的遭遇,必将较过去险恶百倍。”
  萧翎心中忖道:她这般恫吓于我,不知用心何在?口中却应道:“多承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钱大娘道:“据老身所知,武林中四大贤的门下,也已赶到。”
  萧翎道:“知道了!”转身欲去。
  钱大娘大声说道:“此外,还有峨眉、青城门下的高手,以及那足智多谋、擅长用毒的南山神医。”
  萧翎道:“当真是热闹得很,在下如若能幸脱今日之难,日后必将登门拜谢示警之情。”
  钱大娘冷笑一声,道:“那南山神医,和毒手药王齐名武林,你武功虽好,也难逃出他的掌握。”
  萧翎暗忖道:这话倒也不错,如若他暗中施毒,确使人防不胜防……
  但闻那钱大娘接道:“老身瞧你们几条小命,多则活到明日午时,少则逃不过今晚子夜!”
  萧翎虽有重重疑窦,但见她冷冰冰的神情,也不愿多问,淡淡一笑,道:“多承指教,在下自当小心。”
  钱大娘气得一顿手中拐杖,道:“你可知道老身为什么要来此告诉你么?”
  萧翎呆了一呆,道:“在下不知。”
  钱大娘道:“此时此情,只有老身能够救得你们四条性命!”
  萧翎一时间想不出她的用心何在。愣了一愣,道:“老婆婆难道要为我等四人,和那天下英雄对抗么?”
  钱大娘冷冷说道:“如若你肯答允老身一件事情,老身就设法救你们一次。”
  萧翎道:“什么事?在下可能办得到么?”
  钱大娘道:“自然办的到了。”
  萧翎凝神思索良久,仍是想不出一点头绪,当下举手一挥,道:“在下生死本算不得什么,但这两位病伤的姑娘,已失去了任何反抗之能,如是他们不择手段,施放暗器,谋算在下,只怕遭殃的还是这两位伤病的姑娘……”
  钱大娘道:“老身一生之中,最是无怜悯之心,弱肉强食,那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萧翎道:“在下之意……”
  钱大娘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看在这两位姑娘份上,仗义援手……”
  萧翎正待接口。钱大娘又抢先言道:“老身这一生之中,从来不作施舍的事,咱们还是谈谈交易的好!”
  萧翎道:“既是如此,就请老婆婆说出条件吧!在下如能答允,立即答应,如是不能答应,也不耽搁老婆婆的时间了。”
  钱大娘缓缓说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你自己借给老身,用上三天,这条件够便宜了吧!”
  萧翎道:“什么?借我用三天?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借用,这倒是未曾听闻的事。”
  钱大娘一笑,道:“你不用误会,老身这把年纪了,纵然是风韵犹存,也不会找上你这般年轻的孩子。”
  萧翎只觉脸上一热,冷冷说道:“胡说八道……”
  钱大娘咯咯娇笑,道:“老身所谓借用,只要你冒充一人,随同者身参加一个宴会,宴会终结之后,还你本身面目……”
  萧翎道:“你要我冒充何人?”
  钱大娘叹口气,道:“冒充老身一位孙儿,老身这把年纪,做你奶奶,也算说的过去了。”
  萧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萧翎岂肯冒充你们钱家之人,这事不行。”
  钱大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如不肯答允老身之请,你们四人绝难逃过今日之劫,这其间利弊得失,还望你三思而行。”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如若他们当真的不择手段,那是迫我萧翎以牙还牙了……”
  钱大娘道:“既然有安全之路,又何苦多担风险,何况老身只借你三天,三日后你仍然是你的萧翎……”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她要我冒充她三日孙儿,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但闻那钱大娘接道:“那两位姑娘毒性发作在即,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一些,只怕也难兼顾她们的安全,合则对咱们两人有利,分则是两败俱伤之局!”
  萧翎道:“改名易姓的事,我萧翎是绝然不干,但如是有利双方,我或可考虑、但你得先说明原因何在,让我想想才能决定。”
  钱大娘道:“这么说将起来,那还有商量的余地了。”
  萧翎肃然说道:“虽然天下武林同道,尽皆误会我萧翎,但大丈夫但行心之所安,他们迫使的我无路可走,那是他们的事。但我绝不愿做出有愧于心的事,老婆婆请先自考虑一下,如若是要我帮助你行谋算人,那就不用谈了。”
  钱大娘笑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你心有此意,事情就好谈多了,此地谈话不便,请进老身那茅庐中小坐片刻如何?”
  萧翎道:“好!有劳带路。”
  钱大娘微微一笑,转身行去。
  金兰突然大迈两步,追上萧翎,低声说道:“三爷,你要小心一些了。我瞧这老太婆不像是个好人。”
  萧翎点头说道:“此事确是透着古怪,届时再见机而作就是。”
  钱大娘的耳目何等灵敏,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仍被她听得一字不漏,但她却恍如不闻,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那茅庐不过里许之遥,片刻已到,钱大娘一反倨傲冷淡之态,回头欠身肃客。萧翎大步而入,心中感慨万千,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之前,还和钱大娘动手相搏,此刻重入茅庐,却受尽了钱大娘的恭敬,这一两个时辰间变化之大,实叫人料想不到。
  那钱大娘亲自动手,替萧翎和金兰倒了两杯茶,笑道:“老身这松子香蕊茶,从不敬客,吃下有补肺清神之效,两位请先喝一杯茶,咱们再谈正经事情不迟。”
  这茅屋虽然简陋,但那套茶杯茶壶,却是极少见的翠玉雕制,名贵无比。
  萧翎力斗群豪,腹中早已有些饥渴,正待举杯饮下,突听金兰轻轻咳了一声,萧翎知她意在警告,不可饮用杯中茶水,只好放下玉杯。
  钱大娘回顾了金兰一眼,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玉杯,一饮而尽,说道:“三庄主可知道老身为什么会选择这处荒野之地,安居下来么?”
  萧翎道:“在下不知。”
  钱大娘道:“此地既无涤除凡嚣的清莲之气,又无悦目动人的风物,不论何人,都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养老避世的居处……”
  萧翎道:“老婆婆选中此地,想来是定有道理了。”
  钱大娘道:“因为这一棵数千年的老榕树,才使老身留居陋室,十数寒暑……”她似是自知说错了话,不待萧翎追问,赶忙改变话题,接道:“老身息居于此之时,有一个十八岁的孙儿,和我同住于此,两前年,我那孙儿突然失踪,迄今下落不明,老身本要去寻找于他,只因和人有约在先,和一件要事纠缠,无法分身找他……”说至此处,双目突然一红,两行老泪,顺腮而下。
  萧翎看她思念孙儿之情,尽现于神情之间,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暗道:她这般年岁,孤苦伶仃,必然和孙儿相依为命,老而失依,这伤心之情,定然是很重了,想要安慰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禁黯然一叹。
  钱大娘拂拭去满脸老泪,强作欢颜接道:“适才老身接到了一位故友之信,明日午正之时,要老身携带我孙儿,同去赴宴,但老身那孙儿已然失踪了两年之久,讯息全无,要我那里去找他回来……”
  萧翎道:“那你就据实相告才对,何用我来冒充?”
  钱大娘道:“我那位故友,脾气古怪的很,虽是交往数十年的老友,但一旦翻脸,就难免演出残杀之局,老身如说我那孙儿失踪不见,定然难以使他相信,老身为此愁虑,一筹莫展,正自为难,突然想起了三庄主来,你和我失踪的孙儿,年岁相当,如是肯答允老身之求,助我三日,待那位故友去后,你仍是你的萧翎,但老身也不会让你白白相助,自当尽我之能,助你逃过天下武林高手的拦截。”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此事原无大碍,但在下不明白的是你那位故友,何以非得见你的孙儿不可?”
  钱大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借势连声咳嗽一阵、说道:“我们昔年原是仇人,结怨极深,得以化去嫌怨,全系因我那孙儿之故,如若老身不能带孙儿赴会,定将要引起他的误会,说不定会当场闹的翻目动手。”
  萧翎道:“在下仍是有些不解。”
  钱大娘道:“不解之处,尽管请问。”
  萧翎道:“老婆婆今年贵庚?”
  钱大娘道:“老身六十有六了。”
  萧翎道:“老婆婆六十六岁,你那故友至少也该在半百之上了?”
  钱大娘道:“他尤长老身几岁,已是七十多了。”
  萧翎道:“这就是了,你们都已是花甲以上之人,十年不见,那时你的孙儿,才不过八、九岁,你那故友何以会看重一个大事全然不解的孩子呢?”
  钱大娘道:“此中情由,说来话长,三庄主如是不信,先请看过这张请帖。”右手从左袖之中,取出一张白柬,递了过来。
  萧翎接过白简,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
  匆匆一别,转眼又十易寒暑,无日不在思念之中,明日午时之前,有软轿数顶登府,请乘轿来此一叙,唯望能携带令孙儿同来。
  钱大娘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封函简,明里是请老身,其实重要的还是那最后一句,老身思前想后,只有三庄主一人最为适合不过,因此,老身不揣冒昧,请来三庄主,坦然相商,甚望三庄主答允助老身一臂之力。”
  萧翎缓缓把函简递了过去,说道:“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容在下仔细考虑一下再说。”
  钱大娘缓缓站了起来,说道:“好,你们商量一下,老身告辞片刻。”
  萧翎道:“老婆婆尽管请便。”
  钱大娘接过简柬,缓步走回内室。
  萧翎回顾了金兰一眼,道:“你都听明白了么?”
  金兰道:“听明白了。”
  萧翎道:“此事确然有些奇怪,使人有着莫测高深之感,但看那钱大娘语意恳切,又不似虚伪做作。”
  金兰凝目沉思一阵,道:“妾婢亦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江湖固然不乏忘年之交,但如说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念念难忘,却又使人有些无法相信……”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这其间定然有什么古怪,妾婢之意,还是不要答应她的好!”
  萧翎剑眉耸动,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改名易姓的事,我萧翎岂可答应。”
  但见软帘启动,钱大娘启帘而出,接道:“老身一生之中,从未求告过人,想不到这把年纪了,竟然要求人相助……”
  她的声音,听起来凄凉无比。人也似更见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似是陡然增加了很多。
  但见她缓缓移动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萧翎身侧,缓缓伸出右手,道:“如蒙相助,老身愿以灵丹二颗相赠,以解那两位姑娘身受之毒。”
  萧翎低头望去,果见她掌心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玉瓶,摇头笑道:“老婆婆的盛情,在下只有心领了,那两位姑娘身中之毒,乃是百花山庄的化骨毒丹,除了他们配制的解药之外,天下的任何解药丹丸,都难奏效。”
  钱大娘道:“三庄主不要小觑老身这两粒解毒丹丸,如是平常解毒之药,老身也不会拿出来献丑的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丹老身已珍存了三十余年,乃是六十年前,誉满江湖,被尊为用毒之王金浩的遗物,遍天下只有老身收存两粒,不论何等剧毒,只要服下此丹,立可解除身上毒性。那金浩虽然未立门户,但据老身所知,眼下江湖上用毒之人,大都是承继他的调毒之法,萧大侠如是不信老身之言,何妨一试?”
  萧翎道:“这等珍贵之物,如是用不对路,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钱大娘道:“萧大侠但请放心,老身如无十成十的把握,也不敢劝你当面试验了。”
  萧翎想到此行的险难困阻,如若能把两人身中之毒解去,不但可减去一大拖累,且可为己助力,再想到玉兰毒发时的痛苦,不禁怦然心动。
  回目望去,只见金兰双目现出一片乞求之色,显是已为那钱大娘的言词所动。
  这一瞬间,他心中涌起复杂的感慨,想到取过灵丹,解了玉兰和唐三姑身中之毒,承人之恩,那是必得改名易姓,冒充那钱大娘的孙儿了。
  虽只有短短三日,却是终身难忘之辱,但想到玉兰和唐三姑毒性发作的抽筋化骨之苦,心中不禁动摇起来……
  但闻钱大娘说道:“萧大侠尽管试用,如是解不了两位姑娘身中之毒,老身愿终生为奴,听候她们的差遣。”
  萧翎道:“老婆婆言重了。”伸手取过玉瓶但又迅快的放了下去。
  钱大娘脸色大变,道:“怎么?萧庄主可是怀疑老身在用诈么?”
  萧翎道:“那倒不是,但在下有几句话,不得不先说明。”
  钱大娘道:“老身洗耳恭听。”
  萧翎道:“如是老婆婆这解毒神丹解了她们身受之毒,在下势必要随同老婆婆去赴你那位故友之会……”
  钱大娘道:“他虽名动武林,人人畏惧,但却不会加害于你,这个你尽管放心。”
  萧翎道:“在下如答应去了,纵然是刀山剑林,也是义无反顾,只是在下得事先说明,我可以随你赴宴,但却不能改换姓名。”
  钱大娘道:“你随我赴会,在他心目之中,自然看你是钱家的后辈了。”
  萧翎道:“不论他们如何去想,但我却不能亲口承认。”
  钱大娘道:“好吧!届时你要听老身的话,免得露出马脚。”
  萧翎道:“好!”
  伸手取过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了两粒黄豆大小的白色丹丸,又回头望了钱大娘一眼道:“老婆婆请再仔细瞧瞧这丹丸没有错吧?”
  钱大娘道:“如是吃坏了两位姑娘,老身愿给她们抵命。”
  萧翎神情严肃,分把两粒丹丸,送入了玉兰和唐三姑的口中。
  金兰双掌齐出,拍活了玉兰的穴道。
  只见玉兰尖叫一声,满室滚动起来。
  原来她毒性提前发作,始终未停息下来,但因穴道被点,晕了过去,虽是痛苦万般,但始终无法叫出声来。此刻穴道已解,知觉尽复;再难忍受那收筋化骨之疼。
  萧翎回目望了钱大娘一眼,说道:“老婆婆请运气戒备,在下一向是不愿暗中突袭,如是她们两位服错了药物,害了性命,在下要全力搏杀你,替她们报仇。”
  钱大娘恍如未曾闻得萧翎之言,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呀!奇怪,这疗毒神丹,一向是灵验无比,怎的这位姑娘会这般痛苦?”
  金兰和玉兰孤苦相依,情逾姊妹,见玉兰此刻的痛苦尤甚过死亡,不禁黯然泪下,点点泪珠,沾湿了衣衫。
  只听唐三姑啊哟一声,盘膝而坐的身子,突然栽倒地上,雪白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黑气,张口吐出了一片黑水。
  萧翎心头大为紧张,运劲右臂,缓缓举起了右掌,道:“老婆婆,小心了。”
  正待发出掌力,忽听钱大娘叹息一声,道:“好厉害的毒药。”纵身而起,跃落唐三姑的身侧,扶起了唐三姑的身子。
  萧翎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掌,回头看去,只见玉兰已不再尖叫滚动,脸上也和唐三姑一般,泛起一片黑气,张口吐着黑水。
  金兰蹲着身子,扶住了玉兰娇躯,右手轻轻在玉兰背上敲打。
  这转变,是好是坏,萧翎无法预料,只好静以观变。
  忽觉一股奇臭味道,触鼻欲呕,充塞全室,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钱大娘长长吁一口气;道:“好了,好了。”回目望了萧翎一眼,接道:“她们上吐下泻,灵丹效验已着,你请出室,待老身替她们换件衣服。”
  萧翎知她武功高强,如是一旦动起手来,那金兰根本就非她敌手,如是自己退到室外,这钱大娘即可为所欲为了……
  他心中虽是疑信参半,顾虑重重,但人却缓步向外行去。
  大约过有顿饭工夫之久,室中才传出钱大娘的声音道:“三庄主,请进来吧!”
  萧翎步入室中一看,景象已然大变,只见那唐三姑和玉兰二人并肩盘膝而坐,微闭双目,正在运气调息,两人脸上浓重的黑气,已然消退甚多。
  钱大娘笑道:“老身幸未辱命,两位姑娘的险期已过,三庄主答应老身之言,该当如何呢?”
  萧翎道:“大丈夫一诺千金,难道我萧翎答应了,还会变卦不成?”
  唐三姑突然睁开了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缓缓说道:“多谢萧兄相救……”挣扎欲起。
  钱大娘吃了一惊,急急叫道:“使不得,姑娘体内的余毒未尽,虚弱未复,快依老身之言,静坐调息,不可妄动。”
  唐三姑已然挣扎起身,但却被钱大娘伸过来的双手,硬把她按了下去。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姑娘托天相佑,剧毒得除,在下也可减少心中负疚……”
  玉兰星目半启,微弱地接道:“这如何能够怪得三爷。”
  钱大娘接口说道:“两位最好是别多讲话,四个时辰之内,余毒就可以消除了,那时两位纵有千言万语,也可以放心畅谈了。”
  萧翎淡淡一笑,道:“这位老婆婆说得不错,两位得除腹内之毒,全是她赐赠的灵丹之力……”
  钱大娘接道:“老身之见,三庄主最好是避开一下,也免得她们难以自禁,不言不快。”
  萧翎转身而出,出了茅屋,倚身老榕树下,眺望四郊景物,想到高堂双亲,不禁泛升一缕愧疚之情。父虽豁达,母爱至深,悄然离家,一别数年,音讯全无,想老母思儿之情,不知流出了多少泪水,想到感慨之处,不禁黯然欲泣。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鸟羽划空之声,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健壮的白鸽,由那枝叶茂密的老榕树中穿隙而下,略一盘旋,直向那茅屋之中飞去。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钱大娘隐居于此,甚少和武林人物往还,那来的信鸽到此呢……”
  忖思之间,钱大娘已缓步走了出来,手中持着一张白笺,满脸凝重之色,缓步对萧翎行了过来,那只全身雪白的健鸽,就落在她左面肩头之上。
  萧翎暗道:看来她说不和武林同道往还之言,尽都是虚空之谈……
  心念转动,钱大娘已然行近身前,缓缓把手中白笺,递向萧翎。
  萧翎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写道:老前辈隐息已久,何苦为人所累,结怨武林同道,见字尚望赏赐薄面,逐走萧翎等一行四人,日落之前,望能实现,届时晚辈纵有相护之心,恐已无相护之能了。短短几行草书,下面署名一个飞字。
  萧翎看见短函,长叹一声,道:“天下武林同道,对我误会如此之深,看来是难以善言解说了。”目光一转,望着钱大娘,道:“老婆婆可有打算么?”
  钱大娘道:“我如无护助之心,也不会把珍藏甚久的两粒灵丹,给那两位姑娘服下了!”
  萧翎道:“老婆婆只不过想借重在下,冒充你那孙儿,这代价岂不太大了么?”
  钱大娘道:“事已至此,老身也顾不得许多了,纵然和天下武林结怨,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萧翎道:“咱们萍水相逢,承赐灵丹,在下等已感激不尽,在下之意,老婆婆也不用趟这次浑水的了,由在下独力对付,如若我幸能不死,明日午时,再和老婆婆同赴你故旧之约不迟。”
  钱大娘道:“如果不幸战死呢?”
  萧翎呆了一呆,道:“那时在下人都死了,自然无法履约了!”
  钱大娘道:“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你逞强战死,这天下纵然还能找到像你这般可以冒充我那孙儿之人,但一时之间,也是无法寻到,为明日那个宴会,老身必得尽我之能,保护你们的安全不可。”
  萧翎道:“这个,我看不必了吧!”
  钱大娘左手一挥,扯去了白笺一半,放入那白鸽翼下的铜管之中,双手一抖,白鸽振翼而去,眨眼间飞的踪影不见。
  萧翎望着那白鸽飞的不见,才低声问钱大娘,道:“这写信的是何许人物?看来和老婆婆倒是很熟识呢。”
  钱大娘道:“如是等闲之人,也不配和老身书信往还了。”
  萧翎看她不愿说出这人身份,也不再多问,抬头望望天色。说道:“此刻距离日落,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强敌来犯在即,老婆婆可有什么打算么?”
  钱大娘沉吟了一阵,道:“眼下有两个策略可循,一是走避敌锋,让他们扑一个空……”
  萧翎接道:“此法不妥,如若我推断不错,咱们此刻的行动,早已在他们监视之中。”
  钱大娘道:“这第二个办法,那就是和他们周旋一战,但必得预作布置,进者可攻,退者可守。”
  萧翎道:“在下顾虑的是那唐三姑和玉兰两位姑娘,日落时分,是否已内毒尽除……”
  钱大娘接道:“纵然她们内毒全除,但体力未复,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亦无拒敌之能。”
  萧翎道:“看那飞鸽传来书信,今宵来犯之敌,人数定是不少,咱们只有三人之力,还要分心保护两个毒伤未愈的人,如不能安排妥当,只怕有顾此失彼之憾。”
  钱大娘道:“只要咱们能设法支撑到明日午时光景,即可有援手赶到。”
  萧翎道:“你可是说的那位故友……”
  钱大娘接道:“不错,他纵然不为老身,亦将为你出手!”
  萧翎茫然道:“我和他素不相识啊!”
  钱大娘道:“他不是救你萧翎,救的是老身的孙儿。”
  突然间响起一阵呜呜之声,遥遥传了过来,钱大娘脸色突然一变,道:“好啊!他们就要发动了,咱们还未研商拒敌之策哩。”
  萧翎望望天色,道:“时限还早,为什么提前发动?”
  钱大娘道:“想是他们看到了老身撕去那传来书简,心中恼怒,提前发动。”
  萧翎道:“既是如此,咱们也该有个计议才是,在下之意,老婆婆负责保护唐姑娘等安全,由在下迎上前去……”
  钱大娘道:“不用讲了,这法子行不通,他们人手众多,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拒得住,有道是打蛇打头,擒贼擒王,我们必得先把他们主持人物制服才行……”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那位没有中毒的女娃儿,武功如何?”
  萧翎道:“应该算是二流身手。”
  钱大娘沉吟一阵,道:“四川唐家的暗器,享誉武林百年,如若那唐三姑没有受伤,倒是咱们极好的帮手,眼前我们只得三人拒敌,必得一齐出战,布成一个三角阵势,以这老榕树为点,不让他们迫近茅屋……”
  萧翎道:“不成,三人一齐出手固可增加一些声势变化,但那两位体力未复的姑娘,岂不是没有照顾了么?”
  钱大娘道:“老身亦为此事难作主意,如若咱们三人之力,能够撑上一夜半日,不让他们攻入茅屋,老身可以把她们请入我那地下习武密室之中养息,怕的是敌势众大,咱们自己无能支撑时,要借那黑夜掩护退走,就无法兼顾到密室中的两位姑娘了。”
  萧翎道:“你那地下密室,可够坚牢么?”
  钱大娘道:“坚牢的很,不知开启之法的人,绝难强行攻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通往别处的暗门。”
  萧翎道:“在下之意,还是把两位姑娘送入密室的好,咱们亦可无后顾之忧,专心一致的对付来犯之敌了。”
  钱大娘回顾那茅舍一眼,道:“如此一来,那就得死守这座茅屋了!”
  钱大娘下了决心,点头说道:“好!咱们就这么办,我去把两位姑娘移入密室。”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钱大娘带着金兰,齐齐走了出来。
  钱大娘抬头望了那茂枝、密叶的老榕树一眼,道:“但愿这棵千年老榕,能够安度这场劫数。”
  金兰移步行近萧翎身旁,低声说道:“钱老前辈那密室,坚牢无比,十分安全,纵然是他们放火烧去茅屋,也不致危害到唐三姑娘和玉兰姊姊……”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担心的就是怕他们施用火攻,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
  金兰道:“三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下手太狠。”
  萧翎道:“那要看他们手段了。”
  金兰道:“三爷已然忍耐了很多,目下那楚昆山和步天星,都答允为三爷解说,想此中真象,近日可大白武林,若是三爷忍不下一时之气,出手伤人,岂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不错……”
  金兰嫣然一笑,接道:“唐姑娘和玉兰姊姊,身中绝毒,除了沈大庄主之外,世间原无可救之药,但咱们就偏偏遇上了钱老前辈,承她慨赐灵丹,使唐姑娘和玉兰姊姊,绝处逢生,吉人天相之言,看来并非是欺人之谈,也更坚定了妾婢一片向善之心。”
  突闻嗤的一声,一支响箭,破空而至。
  钱大娘手中拐杖一挥,哗啦一声,击落了响箭,冷笑一声说道:“他们就要发动了,问我是否决心助你和他们为敌……”
  萧翎道:“老前辈此刻还可置身事外。”
  钱大娘怒道:“老身如是不想助你,你求我也是无用,如若我要帮你,你不答应那也不行。”
  金兰微微一笑道:“钱老前辈既肯全力相助,那是求之不得,就请老前辈主持大局。”
  钱大娘道:“来犯之敌,人手众多,咱们只有三人,不宜和他们对阵相拼,老身之意,咱们各守一处方位,彼此相互接应。”目光一转,望着金兰,接道:“姑娘可会施用暗器么?”
  金兰道:“用是会用,只是不够精熟罢了。”
  钱大娘道:“好,就请姑娘守在茅屋之中,老身和萧庄主二人分在室外拒敌,我们以那茅室为护守要区,不要他们逼近。”
  萧翎道:“好吧!就依老婆婆的吩咐。”
  他在三圣谷时,南逸公曾经告诉过他,日后在江湖之上行走,不论遇上何等人物,都以平辈相称,是以他始终不肯称那钱大娘一声老前辈。
  金兰低声说道:“老前辈,小婢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钱大娘道:“既然有话,请说就是!”
  金兰道:“咱们和那些来犯的武林人物,无怨无仇,犯不着施下毒手,如事非必要,最好是不要伤人!”
  钱大娘道:“他们这等明火执杖来犯,形同抢劫,那是分明没把我老婆子看在眼里,今日如是不能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日后我老婆子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之上立足。”
  金兰正待再劝几句,突闻一阵流矢划空之声,一支长箭,电奔而来。
  钱大娘拐杖一拨,竟然没把那长箭击落,只不过震的来势略偏,扑的一声,钉在老榕树上,深入了六七寸,箭尾的雁羽,不停的摇动。
  萧翎吃了一惊,道:“强弓长箭,劲势竟如此凶恶,此人的内力,定甚惊人。”
  钱大娘却是见箭变色,冷冷说道:“好啊!想不到他也来了!”
  萧翎道:“什么人?”
  钱大娘道:“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萧翎道:“他能使得如此强力的硬弓,武功定是不弱。”
  钱大娘道:“其人天生神力,能开千斤硬弓,手中兵刃,亦是沉重惊人……”
  萧翎道:“他用的什么兵刃?”
  钱大娘道:“一丈二尺的软索银锤……”微微一顿,接道:“你遇上他时,可要小心一些,不可用兵刃打拨他射来的箭,不可硬接他的兵刃。”
  萧翎道:“谢谢指教。”
  金兰沉声说道:“三爷小心了。”纵身飞跃而起,直向那茅屋之中奔去。
  萧翎道:“咱们先隐在这老榕树上,查看一下他们来势如何。”一提气,身子笔直而上,飞起一丈多高,左手一伸,抓住了一条软枝,一个倒翻,身子隐入了茂密的枝叶之中。
  钱大娘低声赞道:“好俊的轻功!”拐杖点地,身子斜里飞起,也隐入那茂密的枝叶中。
  两人不过刚刚隐好身子,两条人影,已然联袂奔到。
  萧翎借那枝叶间的空隙望去,只见来人年约三十多岁,全身劲装,手中各执一柄单刀。
  这两人似是对钱大娘有着甚多顾虑,距那茅屋还有四五丈远,已然停了下来。
  萧翎低声说道:“老婆婆,这两位是何许人物?”
  钱大娘道:“探道而来的无名小卒。”
  萧翎道:“可要先把两人制服,先挫他们一下锐气。”
  钱大娘道:“无名小卒,杀之不武,不用理他们了。”
  语音甫落,又是四条人影,疾奔而到。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当先之人身着天蓝长衫,猿臂蜂腰,星目剑眉,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后三个大汉,每人提着亮银棍,为首一人除手中的亮银棍外,肩上还斜背了一柄长剑。
  钱大娘低声对萧翎说道:“你可识得这个人么?”
  萧翎摇头说道:“不认识,老婆婆想必识得了?”
  钱大娘道:“此人乃近年突起武林道上的一位年轻怪杰,他出道不足五年,已然把豫、鄂、湘、赣四省的武林人物,压服组合起来,被拥为四省总瓢把子……”
  她望了萧翎一眼,接道:“本来老身已久年不问江湖中事,对江湖上后进人才,和人事变迁,早已不闻不问,但此人自封四省总瓢把子之后,曾经来拜会老身数次,请老身重出江湖,赞助于他,并说江湖上乱象已萌,不出五年,江湖上必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杀劫,他是奉师命出道江湖,希望能够尽人事,挽救一些劫运。此人能言会道,说词动人,老身几乎被他说动,幸得我未为所动,一口回绝。此后他在半年之内,连来三次,也被我拒绝了三次,但他竟然第四次还敢来找,老身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好避开不见,那时,我就隐身在这老榕树上,暗中监视他的举动,他竟然在我陋室门外,一等三四个时辰之久,那实在需要常人难及的耐性……”
  她打量了一下树下情势变化,接道:“总算老身定力深厚,也隐在树上不动,和他对了三四个时辰之久,他大概见老身心意坚决,才死去了请我重出江湖之心!”
  萧翎听她说了半天,仍是未曾说出那人姓名,忍不住问道:“老婆婆可知道他的姓名么?”
  钱大娘道:“自然是知道了,他叫马文飞……”
  只听一阵宏亮的喝声,传了过来,道:“老前辈乃江湖上素负盛誉之人,实在犯不着为一个积恶如山,双手血腥的恶徒,和天下武林人物作对……”萧翎仔细看去,那喝声正是出自马文飞之口。
  只听他继续说道:“晚辈素来敬重老前辈的为人,极力约束属下。不可侵入老前辈那榕树为界的禁地。但此刻的形势不同,除了晚辈之外,还有少林高僧,和天下云集于此的武林高手,这些人都在二里外一片杂林之中休息,是晚辈再三婉言商榷,他们才肯答应,让晚辈最后再来劝说老前辈一次。在下言尽于此,还望老前辈三思而行。”
  萧翎望了那马文飞一眼,道:“此人气度不俗,日后在武林之中,必将有一席之地……”
  钱大娘接道:“不用以后了,就以眼下情势而言,他那四省总瓢把子的地位,并不低于那一派掌门人身份。”
  萧翎道:“此人这般难以对付,由在下来对付他了。”
  钱大娘道:“和他对手相搏不但要胸罗庞杂武功,以变制变,而且还要不为他言词所动……”
  萧翎道:“记下了,老婆婆请自珍重……”也不让那钱大娘再行接言,陡然一提真气,由那浓密的老榕树枝叶中,飘落实地。
  马文飞目光一瞥见那萧翎飘落实地的身法,欲言又止,右手中的折扇平胸举起,左手斜刺里向旁边伸出。
  那排列在他身后的三个大汉,为首一人,迅快的解下了背上的宝剑,递了过去。显然,他一睹萧翎那落地身法,已知遇上了劲敌。
  萧翎打量了马文飞一眼,缓步向前行去,直似未曾瞧见那列队以待的阵容。
  那马文飞竟也是沉着的很,右手中的折扇,迅快地交到了左手中,左手却把长剑交付于右手之中,眼看着萧翎缓步行来,也不出言喝问。
  倒是那马文飞身后三个大汉,有些沉不住气,挥动手中亮银棍,由两侧抢出,成了三面合搏之势。
  萧翎霍然停下脚步,右手一翻,肩上的长剑已然出鞘。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阁下是谁?”
  萧翎道:“在下萧翎。”
  马文飞道:“原来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在下失敬了。”
  萧翎道:“好说好说,尊驾是马文飞了?”
  马文飞道:“区区正是马文飞……”
  萧翎接道:“豫、鄂、湘、赣的总瓢把子……”
  马文飞接道:“江湖草莽,难望百花山庄的项背。”
  萧翎道:“咱们素不相识,阁下为何率领属下高手,和我萧翎为难?”
  马文飞道:“天下武林何辜,萧庄主何故下手屠杀,何况那九名伤亡人之中,还有在下的一位得力属下,别说要为死者报仇的话了,单是萧庄主在兄弟的地面上闹事,马文飞也不能坐视不管!”
  萧翎冷冷说道:“那百花山庄,也在你总瓢把子的地面之上。你又为何不管,若是你马文飞果真以豫、鄂、湘、赣的总瓢把子自命,早该找上那百花山庄才对!”
  马文飞只觉脸上一烧,道:“在下之见,此刻也还不迟……”
  萧翎道:“你不过是畏惧那沈木风的威名,不敢找上百花山庄罢了,如是此刻和总瓢把子对阵的非我萧翎,而是沈木风……”
  马文飞怒道:“沈木风又待怎样?”
  萧翎道:“如是那沈木风,我料想你总瓢把子,也不敢出面和他为敌……”他仰脸一阵大笑,接道:“岂是又何止你姓马的一人,只怕是敢于出面和我萧翎为难的人,没有一个敢去轻捋虎须,为难那沈木风了。”
  这几句话,听来是尖酸刻薄,其实也是实情。
  但见马文飞剑眉耸动,星目射光,怒声喝道:“想那沈木风销声匿迹,深藏在百花山庄中,重出江湖,不过是近月中事,你却认为那百花山庄是足可托身为避难之地了,马某今日先收拾了你三庄主,再去斗斗那沈木风。”
  萧翎道:“只怕你连我萧翎也胜不了!”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三庄主能连伤九名武林高手,那是足证武功高强了,马某斗胆领教。”
  只听那三个手提亮银棍的大汉冷冷说道:“杀鸡何用牛刀,不用总瓢把子出手,咱们三人足以对付他了。”
  语声甫落,三条亮银棍同时飞起,分由三个方位,攻向了萧翎。
  萧翎手中长剑,突施一招“天女散花”,银芒旋飞,剑花朵朵,人却已从三人合击的棍势中一闪而出。
  三条大汉眼看剑花重重涌来,心中暗生震骇,暗道:百花山庄之名,果不虚传,武功的确是有些怪异。攻出的亮银棍,随着心念收了回来,封住门户。萧翎就在三人由攻变守的剎那间,闪出了合围之势,欺身到马文飞的身前,说道:“他们三人非我之敌,在下亦不愿伤及无辜,还是领教瓢把子的绝学吧。”
  马文飞看他轻轻易易的闪出三人的合围之势,心中亦是大感震惊,暗道:此人无怪能连伤九名武林高手,果是身负绝技……
  但闻三声大喝,连续响起,那三个手执亮银棍的大汉,重又扑了过来,手中亮银棍分由三个方位,点向萧翎。
  这三人被萧翎一闪脱出围攻,觉着大损颜面,这一次合击之势,三人早已暗作商量,银棍出手,力道奇猛,有心一击得手。
  萧翎心中暗道:敌众我寡,必得先挫一下敌势锐焰……
  心念转动,欺身向前,剑锋找上那大汉握棍的右腕。
  一举之间,避让还击,东、北两方位攻来的银棍,同时落空。
  正面方位上的大汉,看萧翎竟然以手中长剑和自己银棍相触,心中大喜,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内劲陡落,向外猛碰,希望一下振飞萧翎手中长剑。
  那知一和萧翎长剑接触,不但未能震飞对方手中长剑,反被长剑沾在了银棍之上,不禁心头大骇,愕然之间,萧翎已然连人欺了进来,剑锋一闪,找上了右腕。
  他的举动来势,快速至极,出剑欺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之内完成。
  那大汉无暇多作思虑,本能的一松手中银棍。
  萧翎左手疾探而出,不容那银棍落地,已然抓在了手中。
  这时,他剑上余力仍有,只要一吐右腕,那大汉不死必伤,但他却不肯借机施下辣手,左脚陡然飞起,踢了过去。
  这一脚势道奇快,而且大出意外,但闻蓬然一声,正踢在那大汉右胯之上。
  那大汉整个的身躯,被踢的摔出四五尺远。
  萧翎还击一招,不但破了三人的合围之势,而且还夺下兵刃,踢倒一人。
  这不禁使东、北方位上两个大汉吃了一惊,就是那马文飞,也是大为震骇不已。
  两个大汉一怔之后,双双扑到,抡动亮银棍,当头劈下。
  萧翎还剑入鞘,运足真力,健腕一翻,陡然向亮银棍迎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的大震,正东方位上一条大汉,手中亮银棍脱手飞出,正北方位上的大汉,银棍虽未出手,但却被震得双臂发麻,半晌举不起手中兵刃。
  萧翎未料到自己竟有着如此浑厚的内力,呆了一呆,回顾马文飞道:“请总瓢把子指教。”手中亮银棍一翻,一式“力扫五岳”,拦腰扫去。
  马文飞看他内力惊人,那里还敢封挡来势,双肩微晃,人已退出八尺。
  萧翎银棍挥动,放手抢攻,他胸中熟记的武功甚杂,虽是从未用过银棍,但使出来招数,却是棍法正宗之学。
  要知那庄山贝、南逸公、柳仙子等三人,不但是各有精专,而且兼通天下各门派的武功,尤以庄山贝,好务杂学,胸中所知,遍及星卜医道,萧翎颖慧过人,再遇上那等奇人良师,合力传授之下,虽只短短五年时光,但却抵得别人数十年的熏陶,除了尽得三人之长的剑、掌、轻功、暗器之外,还熟记了不少外门兵刃的怪异招数,这亮银棍属下十八般兵刃之内,用来自是得心应手了。
  马文飞素以所学博杂自负,十八般兵刃,件件都能来得,但见萧翎使出的棍法,竟是正宗棍法中神髓之学,暗中自叹弗如。
  萧翎一口气连攻了一十八招,亮银棍划起一片啸风之声,丈余内尘扬草飞,潜力激荡,但那马文飞却从容的闪开一十八棍,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暗敬佩,忖道:此人闪避身法的佳妙,武林中实不多见……
  马文飞待萧翎那一十八招连环棍法施完,才一挥右手长剑,一剑刺出,反击剑势出手的同时,左手中的折扇,也斜里划出了一股扇风,剑刺萧翎的握棍右腕,折扇却逼住了萧翎反击路道,一招之间,攻守兼具。
  萧翎被他反击的折扇风逼退了一步。
  马文飞心知如是让萧翎缓过手来,亮银棍必将有更为厉害的招术,立时欺身而进,逼近萧翎身侧,左扇、右剑,攻势极为凌厉。
  萧翎虽是兼通各种兵刃,但精专的还是剑术、掌法,再加上缺乏对敌经验,掌握到先机,胜算时,故可一气呵成,胜来干净利落。但如陷入被动,却少了那份由经验中体会出的应变之能。
  马文飞闯荡江湖,时日虽不长,但他却是身经百战的名家,四五年的时光,压服了豫、鄂、湘、赣四省豪杰枭雄,被拥为四省总瓢把子,自非容易的事,除了一身高强的武功之外,智谋亦非常人能及。
  他默查萧翎出手几招,不但感觉到遇上了生平中从未遇过的劲敌,而且对方武功、内力,恐怕都在自己之上,如是堂堂正正的和萧翎放手搏斗,那是必败无疑,唯一能够胜得萧翎的机会,是以己之长,击彼之短,这期间还得仗凭那数百场搏斗中,体会出的对敌经验。
  萧翎一套棍法施完后余下的空隙,不过是一眨眼间的时光,马文飞就把握着了这一剎那间的机会,反击出手,欺入了萧翎身边,萧翎手中的亮银棍乃是善于长战的重兵刃,被马文飞欺近身后,不但威势难以发挥,反而成了累赘。
  但见马文飞手中长剑闪起了朵朵剑花,始终指袭萧翎的握棍双腕,迫使萧翎无法求变,左手折扇忽张忽合,斜削直点,削点之处,又都是人身要穴,迫得萧翎只有闪让对方袭击的份儿,无能还击。
  片刻工夫,马文飞已刺出了三十六剑,折扇也急攻了二十四招。
  这段时间中,萧翎始终无能还手,被迫得连退出一丈多远。
  只听那榕树上传下来钱大娘的声音道:“你如再不弃下手中银棍,拖着那个累赘,再斗上一百招,也是无能还击一招。”
  萧翎一心只想等待那马文飞绵连不绝的攻势,稍有空隙时,再设法展开反击,只要能使他还击一招,就可扭回这等着挨打的局面。
  他全心全意,都想着得以扭回劣势后,如何才能把亮银棍发挥出十成威力,这一念头,害得他无暇旁思。
  他听得钱大娘一番话后,心中才陡然大悟,暗道:这等简单的事,我怎么竟然想不到,如是早弃此棍,我两手也不致受它的拖累,以致全为剑势所制,双手握棍,闪让敌剑,岂不是如同绑着两只手打架一般……
  忖思之间,分去了不少心神,一个应变较慢,左肩被马文飞击中了一扇,登时衣衫破裂,鲜血汩汩而出。
  在马文飞的意念之中,这一扇纵然不能把萧翎左臂完全卸下,至少也将使他筋骨断裂,失去再战之能,但在折扇将要划中萧翎肩头时,似是遇上了一种强大的阻力,那阻力却无形无体,颇似传言中的护身罡气,和佛门至高的须弥神功。
  这两种佛、道绝学,武林中向极少见,对方小小年纪,怎会练成此等绝技……
  萧翎左肩受伤之后,激起了强烈的斗志,大喝一声,双脚连环飞起,交替踢去。
  这正是昔年梁山好汉武松,醉打蒋门神的五步鸳鸯连环脚,乃是连环脚法中的一绝,庄山贝好务杂学,费了数月苦功,把这套几乎失传的武功,重又整创出来,传了萧翎。
  马文飞长剑连闪,施出了“云龙三现”的连环剑招,但见寒芒闪动,剑气森森,封住了全身门户。
  萧翎虽然未能得手,但这反击之势,却替他争取了足够的机会,气沉丹田,疾快的落着实地,未容马文飞变招反击,立时抢先发动。亮银棍一招“盘龙绕柱”,斜里向马文飞扫击过去。
  马文飞虽然封挡开萧翎那五步鸳鸯连环脚的绝技,但却失去了控制全局的主动,亮银棍挟风飞来,不宜硬行封架,一吸气,飘退五尺。
  萧翎有如解去了手上的束缚,长长吁一口气,展开反击,亮银棍大开大盖,竟是三十六路行者棒的招术。
  马文飞虽是身轻百战,历经大风大浪的人物,处逆势而心不乱,但目睹萧翎武功博杂、精奇,心中暗自惊骇不已,暗暗忖道:这人艺兼天下之长,又深得佛、道中上乘神功,如若假以时日,必将无敌天下,那时,再想除他,只怕比登天还难,今日非得设法除了他不可……
  心中念头回转,不觉分了心神。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手中长剑被棍势扫中,长剑被荡了起来,门户大开,手臂一麻,长剑几乎被震出手。
  萧翎大喝一声,欺身而上,亮银棍直捣黄龙,疾向前胸点去。
  马文飞暗中咬牙,一侧身子,惊险异常的避开萧翎的棍势。亮银棍掠着前胸而过,半寸之差,就要点中马文飞的要害。
  此人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已知自己陷入了落败的边缘,如若不能冒险争得主动,必将为萧翎那大开大盖的棍法所败。
  萧翎亮银棍掠胸点过,亦知此举失措,正待坐腕收回,马文飞已疾快的反击过来,左手折扇斜里削向萧翎右腕。
  萧翎刚吃过一番苦头,心知再不弃手中的亮银棍,必将重蹈覆辙,当下双手一松,亮银棍砰声落地。
  马文飞料不到他放弃去兵刃,不禁微微一怔。
  在这等近身相搏之中,沉重、长大的亮银棍,已然失去制敌作用,萧翎松去手中兵刃,反有手脚灵活之感,右腕一挫,避开扇势,左掌疾快拍出一掌。
  马文飞右臂仍有着麻木之感,运剑不便,单以左掌折扇和萧翎抢攻。
  萧翎一掌拍出,领动了连环闪电掌法,一招快过一招,连环七掌,已把马文飞的折扇逼住,再也施展不开。
  场中观战三人,大都是马文飞的属下,他们一向只看到马文飞决斗强敌取胜的神气,心目中已把这位总瓢把子敬若天人,从未见过他和萧翎搏斗的这般吃力。
  萧翎以连环快速的掌法,控制了局势之后,攻势更见凌厉,马文飞手中空有着长剑、折扇,却无法施展得开。
  马文飞虽目中涌现一片杀机,暗中旋动折扇柄处的机簧。
  但他究是成名武林的人物,一方霸主之才,施展暗算,心中又有些惭愧之感,矛盾难决,竟然无法下手。
  正自犹豫之间,萧翎突然一收掌势,飘逸五丈,说道:“总瓢把子武功高强,咱们再斗上百来招,只怕也是难分胜败,机会难得,咱们等一会再打吧!”返身一纵,直向那茅屋奔去,马文飞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萧翎虽说的客气,但他自己心中明白,以萧翎那愈打愈快的连环掌法,绝难再挡十招。
  抬头看去,只见那茅屋之前,人影闪动,刀光如雪,打的激烈无比。
  钱大娘一条拐杖,有如水中游龙一般,纵送横击,独挡了七八个人的围攻。
  但仍有着四个人,绕过了钱大娘,向那茅屋中奔去。
  萧翎看得心中大急,一提真气,全力向前奔去。迅快得有如流矢,像一道轻烟般,从那钱大娘身侧掠过,随手一挥发出了修罗指力,点倒了一个大汉。
  钱大娘骇然一震,暗道:好快速的手法。精神一振,拐杖连环三招,击伤了一个敌人。
  围攻钱大娘的七八个武林高手,眼见那萧翎轻描淡写,回手一击,便伤了同伴,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斗志大减。
  钱大娘雌威大发、拐杖招术一紧,迫的围攻群豪连连倒退。
  萧翎以绝世无伦的快速身法,冲近了茅舍,大声喝道:“站住,强入者死。”
  四个大汉,早已逼近茅舍,但却被金兰连发的暗器所阻。
  四人略一怔神,萧翎已疾奔而到。
  四个大汉,两个施用单刀,一个施用软鞭,另一个施用一把虎叉,听得萧翎大喝一声,突然一齐停了下来。
  回头望去,只见萧翎抱剑而立,星目中神光闪动,扫掠了四人一眼,冷冷道:“在下不愿伤人,并非是不敢伤人,如若诸位硬要向茅屋中闯,莫怪在下手下狠毒了!”
  那施软鞭的大汉怒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出言如此狂傲!”
  萧翎冷冷的接道:“在下萧翎,诸位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萧翎说话,如是诸位擅自入那茅舍,那是自寻死亡。”
  施软鞭的大汉,似是四人中的首脑,厉声喝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萧翎道:“你如不信,何妨一试!”
  那施用软鞭的大汉,右手一挥,低声对两个施用单刀的大汉说道:“贵昆仲一齐出手对付这等万恶之徒,不用讲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
  两个用刀大汉应了一声,一字排开,拦住了萧翎的去路。
  那施用软鞭的大汉,回顾了那用虎叉的大汉一眼,道:“咱们闯入茅舍。”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怒声喝道:“如若诸位不听在下警告之言,那可是自讨苦吃。”
  这四人适才精神集中在对付金兰发出的暗器之上,听得萧翎的呼喝之言,等回过头来,未见到萧翎奔来时的快速身法,如是几人瞧清楚了,必将相信萧翎警告之言。
  但见那手执虎叉的大汉,抖动着手中的虎叉,一阵呛呛乱响,疾向那茅舍冲了过去。
  萧翎怒叱一声,一振手中长剑,白芒闪动,连人带剑,疾向前面冲去。
  两个手执单刀的大汉,眼看萧翎人剑合一的威猛来势,不禁一呆,心中念头还未转完,萧翎已由两人身前疾冲而过。两人但觉白光一闪,剑气扑面生寒,手中单刀还未递出,萧翎人已冲到。
  但见那手执虎叉大汉冲近茅舍的身子陡然飞了起来,摔出去四五丈远。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手执长剑,挡在茅舍门口,冷冷说道:“那一位有胆子,再过来试上一试?”
  这快如闪电的惊人一击,使得在场中人个个心生寒意。
  转头望见,只见那手执虎叉的大汉,侧身卧在地上,双目圆睁,张着嘴巴,但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被萧翎一脚踢中穴道,身子飞摔了出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是他一人之敌,快退下来!”
  那手执软鞭的大汉,听到那说话声音,已知来人是谁,垂首说道:“属下等替总瓢把子丢人,愿领责罚。”
  来人正是那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文飞,只见他急行两步,一脚踢在那施用虎叉的大汉身上,说道:“不是你们不行,而是人家武功太高了。”
  但见那施用虎叉的大汉,打了两个翻滚,突然挺身而起,伸手抓起虎叉,猛向萧翎扑去。
  马文飞大声喝道:“回来!”
  那大汉应声倒跃而退,望着马文飞,满脸不服之色,道:“总瓢把子,何以唤回我不许出手?”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你们四个人合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你一个人岂不是白白的送命么?”
  那使虎叉的大汉道:“刚才属下未曾防到,被他踢了一脚,那如何算得落败。”
  原来此人有着三分运气,只被萧翎一脚踢中穴道,翻了两个筋斗,但总觉那不是由一刀一枪的被打败,心中大不服气。
  马文飞脸色微变,道:“还不快退下去。”
  那大汉虽然不服萧翎,但对马文飞却是十分畏惧,急急退了下去。
  那马文飞回目一掠身后恶斗之局,钱大娘似已控制全局,攻多守少,心中暗暗忖道:看来今日之战,已难单凭我马文飞和几个随行属下出手,能够胜得此阵了……
  心念转动间,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流星火炮,右手一抖,投向高空。
  只听蓬然一声,流星火炮在空中爆裂出一团火花。
  萧翎冷冷说道:“马文飞,你可是在招请帮手么?”
  马文飞脸上一热,道:“不错,今日来此之人,原非马某一人,只因在下敬重那钱老前辈的为人,曾经力劝群豪,等候片刻,先让在下和钱老前辈谈谈,如是钱老前辈给在下一个薄面,那是最好不过。否则……”
  萧翎接道:“可惜她未给你总瓢把子面子。”
  马文飞道:“在下既是无能说服那钱老前辈,只有据实相告今日来此群豪,以作公决,是战是和,也非我马某能作决定。”
  萧翎冷笑一声,道:“为着我萧某一人,居然劳动中原群豪,和马总瓢把子的大驾,当真是抱歉的很!”
  马文飞脸上赤红,轻轻咳了一声道:“今日之战,非是江湖上一般名利之争,事关武林劫运、自非个人的颜面、胜负,可以影响大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倒不失磊落胸怀,英雄气度,咱们适才之战,你并没有败,不用如此谦逊……”
  马文飞道:“也许是三庄主手下留情,马某虽未败在当场,但在下实已自知如是再打下去,马某必败无疑……”
  他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在下久闻萧兄的大名了!亦曾快马追寻,两日夜兼程三千里,但却缘悭一面,始终未能见得萧兄,想不到初次一见,竟成生死对头。”
  萧翎突然觉着这马文飞有着异于常人的气度,心中暗暗生出了敬佩之感,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马兄追的那位萧翎,恐非在下……”
  马文飞怔了一怔,道:“这世间有几个萧翎?”
  萧翎道:“两个……”
  马文飞接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了,世界不乏同名同姓之人,但如说两位萧翎,都是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那倒是有些奇怪了。”
  此人智慧过人,似是不信萧翎之言。
  萧翎叹道:“不错,世间很难有这般巧事,但如有一人,假冒萧翎之名,那就不足为奇了。”
  马文飞道:“是了,两位萧翎之中,有一人是冒名顶替的。”
  萧翎道:“正是如此。”
  马文飞道:“恕在下问一句不当之言,三庄主这萧翎之名,是真是假?”
  萧翎道:“真假有何紧要……”
  马文飞接道:“不然,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真假萧翎,既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恐都不会默默无闻的虚度此生,这百年之后的是非功过,岂能混淆不清。”
  萧翎抬头一瞥,道:“马兄的帮手来了!”
  马文飞头也不回的说道:“他们并非是帮我马某。”
  萧翎道:“非是马兄助力,难道是来帮我萧翎的么?”
  马文飞道:“他们是来找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如何是助我马某……”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这些人事先并未有人邀约,一个个自动而来……”
  萧翎接道:“我萧翎出道江湖不久,有什么大罪大恶,惹得这么多武林高手追杀于我?”
  马文飞道:“萧兄气度不凡,确非为恶之相,只是因为你投效了百花山庄,所以才成为武林中的公敌。”
  说话之间,数匹快马,已然疾冲而至。
  钱大娘手中拐杖,急攻三招,荡开了围攻之人,飞身一跃,冲近茅屋。
  马文飞也不拦阻,身子一闪,让开了去路。
  钱大娘冲近萧翎,突然一挺身,收住急冲之势,和萧翎并肩而立,道:“来人过多,咱们并肩一起拒敌,免得顾此失彼。”
  萧翎看那急奔而来的群豪,身份十分复杂,肥瘦高矮,不下数十人。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脸色赤红,手中提着一柄软索银锤,背上背弓,腰间插箭,神态威猛,气势慑人。
  钱大娘低声说道:“那当先而来的红脸大汉,就是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了,其人天生臂力惊人,不可和他硬拼劲力。”
  萧翎点点头,道:“其人一派英雄气度……”
  余音未绝,那唐元奇已然冲到。高声喝道:“那一个是百花山庄的萧翎?”
  萧翎一皱眉头,道:“在下便是,有何见教?”
  唐元奇冷冷接道:“好,吃我一锤。”右手一抖,手中的巨大银锤,直飞过去,点向萧翎前胸。
  他手中软索可短可长,虽然两人相隔还有九尺左右,但锤势却直逼萧翎。
  萧翎暗中运气,右手挺剑陡然点出,心中却暗暗忖道:此人长相,气度,威猛惊人,但不知内力如何?
  只听钱大娘急声说道:“不可接他的银锤!”手中拐杖一伸,点了过去。
  她出言招呼,为时已晚,萧翎长剑已然点在了唐元奇的银锤之上。
  只觉那点来银锤力道奇大,震得手臂一麻,但那银锤仍然被萧翎的剑势点开。
  唐元奇怔了一怔,道:“好小子,可敢再接我一锤试试。”手腕一振,银锤又点过来。
  此人神力,天下闻名,江湖中人,大都知道,凡是和他动手之人,都不肯硬接他的兵刃,纵然是不知其人,但见到他那等雄伟的身体、巨大的银锤,也不敢硬挡锐锋,是以,他一生和人动手,从未遇过硬接他银锤之人,萧翎以手中轻灵的长剑,接他一锤,可算是从未有的事。
  萧翎冷冷说道:“好!我就再接你一锤。”行气似珠,运劲若钢,力道直贯剑身,又向银锤上点了过去。
  这次唐元奇又加了几成力道,来势较那第一锤猛了许多。
  剑锤一触之下,立时分开,未发出一点声息,萧翎站立不动,银锤却被荡开。
  唐元奇呆了一呆,道:“果然不错。”
  钱大娘担心萧翎接不下唐元奇的锤势,伸出拐杖,准备随时救援,却不料萧翎连接两锤,竟是若无其事,暗暗赞道:这娃儿功力精深,似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她缓缓收回拐杖,退而观战。
  银锤带起一阵呼啸风声,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劈落下来。
  萧翎虽然心性高傲,但见唐元奇这一锤来势的威猛,也不敢挥剑硬接,当下一提真气,不退反进,直向唐元奇怀中欺去。
  萧翎得天独厚,生食了数千枚石菌,使他先天虚弱的体质,返弱为强,再经庄山贝打通了他三阴绝脉,授以道家至高内功绝学,干清气功,致使他内力大增,连接唐元奇二锤之后,仍是面不改色。
  唐元奇大喝一声,道:“好啊!可敢再接我一锤。”抡动银锤,呼的一声,当头劈了下去。
  这萧翎的轻功,得自天下轻功第一的柳仙子所传授,欺攻之势,快速绝伦,身影一闪时,人已逼近唐元奇的身前,左掌一挥,劈向前胸,右手长剑却逼住唐元奇的击锤软索。
  这等欺身抢攻,看上去,十分凶险,其实这等以攻还攻的手法,正是制服唐元奇巨锤厉攻的良策。
  唐元奇看上去身材高大,但举动却是灵活异常,双肩微晃,人已退出了五六尺外,平腕一挫,收回银锤。
  萧翎抢得先机,那还容他缓开手脚抢攻,长剑疾挥,唰唰唰,连攻三剑,左掌配合着右手剑势拍出了四掌。
  这一阵剑中掌的猛攻,迫的唐元奇连连后退,反击无力,几乎伤在萧翎剑下。
  只听钱大娘高声叫道:“三庄主,快退回来。”
  原来萧翎紧追着唐元奇,追出了两丈多远。
  回目一瞥,只见钱大娘手横拐杖,挡在那茅舍门口,环伺茅舍两侧的武林高手,都已亮出兵刃,形势已然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萧翎右腕微挫,收回剑势,翻身一跃,退到茅舍门口,在这段距离中,虽然有人可出手阻拦于他,但却都站着未动。
  钱大娘低声说道:“那马文飞左面一位中年人,乃青城派中三大名剑之首的印月道长,此人剑术精绝,已得青城派中剑道神髓,不可轻视。”
  萧翎道:“多承指教。”
  钱大娘道:“马文飞右边那位全身红衣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玩火高手,三阳神弹陆魁章,他和毒火井伽,在江湖上并称为正邪二火,此人一身是火,和他动手更要特别小心。”
  萧翎目光一转,扫掠了全场一眼,除了马文飞、印月道长和三阳神弹、唐元奇之外,四周高矮肥瘦,为数二十以上,看上去,都不是平庸之辈。心中暗暗想道:那沈木风刚刚重出,便立刻哄动了江湖,九大门派、黑白两道,似是都和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深仇大恨,必杀之而后快……
  只听马文飞高声说道:“三庄主的武功,在下适才已经领教,那确实高明的很。”
  萧翎道:“好说,好说,总瓢把子过奖了!”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这位印月道长,乃当代青城掌门人首座弟子,剑术精绝,名震一时,听得兄弟夸说三庄主的武功,心中羡慕不已,想领教一下萧兄的剑术。”
  萧翎流目四顾了一眼,沉吟不语。
  马文飞似是已看出了萧翎心中为难之意,接道:“在印月道长和萧兄未分胜负之前,咱们绝不妄进尺寸……”
  回目对四周群豪说道:“诸位请退后一丈,观赏印月道长和百花山庄三庄主比剑。”
  这马文飞在江湖的声望,果然非同小可,四周群豪未必都是他的属下,但却都依言向后退出一丈。
  萧翎转头对钱大娘道:“老婆婆请替在下掠阵。”
  钱大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萧翎潇洒的行前五尺,抱拳而立,欠身说道:“青城名剑,天下知闻,萧翎有幸一会道长。”
  印月道长一翻右腕,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说道:“萧大侠少年英雄,贫道心慕不已。”
  持剑而行,距萧翎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亮开门户,道:“萧大侠请!”
  萧翎心中忖道:“看来这四周群雄,当以马文飞、陆魁章、唐元奇和印月道长为首,如能挫败这四人,其他的人想必会知难而退……”
  心念一转,弹剑说道:“道长名门大派中人,想必不愿抢占先机出手,在下先出招了。”
  印月道长道:“萧大侠请!”
  萧翎长剑一探,点了出去,剑尖三颤,闪起三朵剑花。
  这一剑名时“凤凰三点头”,隐隐间含有客套之意。
  印月道长长剑划出,闪起一道白芒,封住了萧翎剑势。
  这一招全是守势,也含着客气之情。
  萧翎剑势一翻,振起两朵剑花刺去。
  这一剑却是攻势凌厉,剑带疾风。
  印月道长长剑“划分阴阳”,当的一声震开了萧翎的长剑。
  他听马文飞盛赞萧翎剑招内力,有心要硬接他一剑试试。
  萧翎剑转“回风弱柳”,不容印月道长还击,又是一剑扫出。
  印月道长挡开萧翎一剑,手腕微微一麻,心头微生懔骇,忖道:此人果然是名不虚传!眼看剑势回扫过来,不再硬接,振腕一剑,刺向萧翎右腕。
  萧翎腕势一沉,避开一剑,印月道长就在这一瞬之间,抢去了先机,长剑连环刺出,一口气攻出了五剑。
  这五剑猛恶快速,迫得萧翎无法还手,连退五步。
  萧翎暗暗赞道:青城派称为武林四大剑派之首,出手的剑式,果非凡响。
  印月道长一连攻出了八剑之后,势道才微微一缓,萧翎却借他剑势一缓间,展开了反击。
  两剑并举,展开了一扬凶恶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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