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雕翎 第三十一章 脱虎困群豪浴血

2020-9-27 GodHank 好书推荐

  自从和那施用剑盾的武士动手之后,对百花山庄中人,萧翎亦不敢稍存轻视之心,缓步而行,逼近那红衣怪人五六尺处,就停了下来,轻挥手中长剑,闪起了两朵剑花,冷冷说道:“阁下这等奇形怪状的衣着装束,难道就能吓倒人么?”
  那红衣人默然不语,只用两道森寒的目光,瞧着萧翎。
  萧翎想以言语激怒那红衣人,要他出手,亦可先查看一下对方的武功路数。
  那红衣人手中没有兵刃,双手都留着很长的指甲,显然,是以双手主攻,攻势定然十分诡异难测,激怒对方先出手,也好量敌施为。
  萧翎连番施用激将之法,那红衣人竟是始终不发一言,也不出手抢攻,只是用目光望着萧翎。
  双方便持约一盏热茶工夫,萧翎已是难再忍耐,双目凝神,查看那红衣人四周一眼,不见埋伏,才陡然向前数近一步,道:“看剑!”
  寒光一闪,疾向那红衣人前胸刺去。
  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竟然点中了那红衣怪人前胸,但就有如点在坚石之上。
  原来,那红衣人早已披了甲衣,那鱼鳞般的红衣,也不知是何物作成,百炼精钢的长剑,竟也刺它不透。
  萧翎手中长剑,虽未能贯穿红甲,但他去势力道,却是不弱,震得那红衣怪人,一连向后退出三四步。
  萧翎一收长剑,心中暗道。看来见面不如闻名,那金兰、玉兰,把这红衣五龙夸赞得豪勇绝伦,怎的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心中正自忖思,忽见那红衣人身子摇了几摇,一跤跌坐在地上。
  这意外的变化,只瞧得萧翎和场中群豪,个个圆睁双目,望着那跌摔在地上的红衣人出神。
  神偷向飞大步行了过来,走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呢?”
  萧翎道:“不知道,我刺了他一剑正中前胸,他就这般向后退去,跌摔在地上。”
  向飞一皱眉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只怕其间别有原因。”
  萧翎道:“我也是觉着有点奇怪,但他明明倒了下去,咱们趁机会冲过去就是。”
  向飞道:“不错,你在前面开道老偷儿去招呼他们一声。”他转身奔了回去,招呼了众豪,鱼贯而过。
  被金兰和玉兰称赞得天下无敌的五龙大阵,竟然是这般的平淡无奇。
  那被萧翎击倒于地的红衣人,仍然静静的坐在地上,群豪由他身侧行过,竟是毫无反应。
  司马干道:“奇怪呀,那五个红衣人,装束怪异,而且站的位置,亦似隐含奇门阵位,何以竟然是那般不堪一击。”
  群豪出得了百花山庄,紧张的心情,亦为之突然一松,想到那连番恶战的情景,无不是余悸仍存,今番能出得百花山庄,实算得不幸中的大幸,出庄之后,都有着死里逃生之感。
  马文飞回顾了金兰一眼,低声说道:“沈木风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故意施用的疑兵之计。”
  金兰摇摇头,道:“不错,那五龙大阵详细内情,小婢虽是不知,但见几人穿的衣服,颇似沈木风苦心编制的龙甲……”
  向飞道:“人制龙甲,那是费尽了心血之物,咱们该把那衣甲带走才是。”
  群豪都听得心中暗笑,忖道:这老偷儿当真是贼性难改!
  金兰淡淡一笑,道:“那龙甲的大小,都是比着五龙身长裁制成,别人也未必能穿着合身。”
  马文飞道:“姑娘可知那龙甲是何物制成的么?”
  金兰道:“那沈木风在何处拣来可避刀枪的鳞片,小婢不知,但那连结鳞片之物,是蛛丝综合以特制银线合成,韧度甚强,普通的钢刀,利剑,很难伤得了它……”
  她回顾了萧翎一眼,看他亦听得十分入神,接了下去,道:“沈木风为了制造五套龙甲,派出庄中高手,掳来了数十位缝制名手,费时三年,才制成五套龙甲,可知他对那五龙大阵,寄望之重了!”
  向飞道:“奇怪的是那些人怎的难挡一击?”
  金兰蹙起柳眉儿,道:“这就不是小婢之能可以解释了!”
  玉兰接道:“那人难挡一击,虽然奇怪,另外四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更是不可思议了。”
  马文飞道:“萧兄,你究竟用的什么剑招?”
  这萧翎武功高强,已使群豪心折,他在对敌动手之间,对手愈强,他的武功也愈见突出,非常人能及,和那黑衣武士恶斗之时,他虽然伤敌最多,但看上去,却不如那孙不邪威风八面,但在和百花山庄十八金刚动手时,孙不邪又显然不如萧翎了。
  司马干突然失声叫道:“你也姓萧么?”
  萧翎想他一个陌生之人,出手相助,浴血苦战,自是不该再隐瞒姓名身份了,道:“兄弟萧翎。”
  马文飞笑道:“货真价实的萧翎!”
  久久沉默不语的孙不邪,突然转过脸来,望着萧翎,道:“你叫萧翎?”
  萧翎道:“不错。”
  孙不邪道:“老夫这次出山之后,就听得你的大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萧翎知他所指,乃是那蓝玉棠假冒的萧翎,但又觉得这简单之事,如想说的清楚,却又不是几句话能够说的明白,一时间,倒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咱们快走一阵……”
  司马干道:“为什么?”
  商八道:“沈木风坐息醒来,听到咱们冲出百花山庄的讯息,决然不会甘心……”
  话还未完,遥闻厉啸之声传来,身后蹄声得得,直奔而来。
  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听之下,立时辨出那是马群,至少有十匹以上。
  显然是百花山庄中的追兵赶来。
  马文飞抬头打量四周形势,低声说道:“咱们转向东北。”当先带路,加快脚步行去。
  萧翎心中暗道:他这般带头奔走,想必有所用心,也不多问,一拉商八,道:“咱们兄弟殿后。”
  商八笑道:“好!这百花山庄中人个个手段毒辣,那也不用和他们谈什么江湖规矩了。”
  萧翎不知他言外之意,只好默不作声。
  但闻蹄声渐近,星光下已隐隐可见那奔驰而来的快马。
  萧翎伏手捡起两块山石,扣在手中。
  商八却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玉盒,打开盒盖,把盒中之物,洒在地上。
  萧翎道:“兄弟,那盒中放的什么?”
  商八道:“雕虫小技,大哥不要见笑。”
  萧翎道:“兵不厌诈,他们既是不择手段,咱们自然也不用处处光明正大了。”
  商八道:“这玉盒中……”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抬头一看。只见两匹脱群的快速健马,已然迫近到三四丈外,想是商八怕为敌人听去,不便接说下去。
  这时,两匹健马已然奔近,突见火光一闪,紧接着传来了马嘶之声。
  凝目望去,只见一片绿色火光,粘在马腿上燃烧起来。
  那较后一人,看到同伴身受暗算,想带转马头而回,已来不及。
  但见火光连闪,绿焰闪动,就在马身上燃烧起来。
  两匹健马上的人,突然离鞍而起,横飞二丈多远,弃马步行追来。
  但闻两匹健马哀嘶不绝于耳,跳跃着狂奔而去。
  夜色中只见那绿色的火焰愈来愈大,想那两匹健马,势非被活活烧死不可。
  后面急奔而至的快马,眼看开道之人受伤,立时带组绕道而行。
  商八道:“可惜呀,可惜,这些百花山庄的怪徒果然狡猾得很,如是他们一齐追来,那就烧的好看了。”
  这当儿,那两个弃马步行的大汉,已然快要追到。
  萧翎一扬右腕,两颗石子闪电而出,划起了一片轻啸之声,分向两人打去。
  夜色黑暗闪避不易,两人又贪功急迫,竟自各中了一击。
  幸好夜色幽暗,萧翎出手的石子,认穴不准,击中部位并非要害。
  但萧翎腕力强劲,虽非要位,亦是剧疼难当,奔行之势,立时缓了下来。
  但见那急奔的快马,绕过两人,追了上来。
  萧翎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下形势一眼,低声向商八说道:“眼下大家都饥饿疲累,实难再战,看几人纵马的来势,武功不弱,如若能选择一处狭窄地势,以咱们两人,拒挡追兵,那就最好了!”
  但见快马奔行如飞,片刻间已然迫近两人。
  萧翎又道:“不可和他们缠战,只要设法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追过咱们就是。”
  金算盘探手入怀,摸出金笔,口中连声应道:“不错,不错。”
  萧翎听他答话之中,隐隐有喘息之声,心中暗暗叹道:“如若再被百花山庄的武士们围了起来,这场恶战下来,只怕要大部伤亡……”
  正自叹息间,突闻马文飞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两位不可恋战。”
  萧翎突然一转身,拦住商八,口中沉声喝道:“兄弟先退。”
  商八知他武功,也不客气,返身一跃两丈多远。
  就这一瞬,那当先一匹快马,已然冲近。
  萧翎扬手一掌,劈了出去。
  一股强劲的潜力,涌了过去。
  那马上人双掌推出,硬接一掌。
  萧翎的掌力强猛,那人接得一掌,立时被震得由马背上摔了下去。
  但见他身子将着实地时,突然一挺而起,又对萧翎扑了过来。
  此人悍不畏死,虽然为萧翎掌力震得翻下马背,但却毫无避战之心。
  就在那大汉冲近萧翎的同时,又有两匹快马奔来,双剑齐出,直对萧翎攻来。
  萧翎不退反进,猛然向前冲了两步,避开左右夹击的双剑,掌力却和那赤手大汉接实。
  这一掌他劲蓄掌心,直待双掌接实,内力才陡然涌出。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连退五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这次,他受伤甚重,一时间无法再起。
  萧翎虽然伤了一人。但那急追的快马,又有四五人,一齐拥到。
  但见刀光闪动,剑气如虹,两柄单刀,两支长剑,同时攻了过来。
  萧翎左掌拍出,震开左面之敌,右手疾伸而出,抓住了一支刺过来的长剑,用力一拖,生生把那人由马上给拖了下来,萧翎借势飞起一脚,把那人给踢了一个跟头。
  他武功虽然高强,但连番恶战之后,亦不禁有着疲劳之感,只顾夺取兵刃,却忽略了背面,但感背上一疼,中了一剑。
  萧翎本有罡气护身,伤他不易,一则因久战之后,体力不支,二则只顾拒敌,忘了运罡气护身,这一剑伤的不轻。
  萧翎身子一斜,一剑扫出。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震开四五支攻来的刀剑。
  但闻去路上,厉喝传来,打的似甚激烈。
  萧翎顾不得背上剑伤,急需运气止血,长剑疾伸,勾起一片剑花,惨凄声中,刺伤一人。
  他开始以快速剑招求胜,出手尽都是奇幻难测的招术。
  但闻呼叫呻吟之声,不绝于耳,片刻工夫,萧翎已连伤五人,破围而出。
  他担心父母安危,无心恋战下去,一提气放腾向前奔去。
  只见大道转弯处,横立着一排手执兵刃的武林同道,正和百花山庄中的追兵,展开着一场激烈的恶战。
  萧翎目光一掠,认出那是八手神龙端木正,带着那位面目姣好,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和破侠常大海,带着两个弟子。
  这五人一排横生阻拦住了追兵。
  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提火龙棒,全身红衣,黑髯垂胸的三阳神弹陆魁章。
  马文飞早已在阵旁相候,眼看萧翎奔了过来,急急说道:“快请过来,先吃点食用之物,再休息一下。”
  萧翎举步向前奔冲,端木正突然向旁一闪,萧翎借势冲了过去。
  马文飞带着萧翎急急转过弯去,说道:“快请坐下休息一会,进些食物……”忽然瞧见了萧翎身上鲜血直滴,惊道:“你受了伤?”
  原来,他心知萧翎武功高强,在百花山庄那等剧烈的恶战之下,均能安然无恙,这区区追兵,如何能够伤得了他,是以,蓦见他身上鲜血时,还当是杀敌溅落衣服之上。
  但愈瞧愈觉不对,仔细一看,背上伤口不小,鲜血仍然不停涌了出来。
  马文飞看萧翎衣着为鲜血染透,忍不住说出口来。
  萧翎突然两腿一软,赶忙垂剑,撑住身子,缓缓坐了下去。
  原来,马文飞一提起受伤的事,萧翎立时想到了还未运气止血,这一阵奔走不停,只怕已是失血不少。
  心中念头及此,顿感身体不支。
  这时,群豪都正坐着休息,进些食用之物,希望及早能使体力回复,好有再战之能,是以萧翎受伤的事,很快的传了开去,金兰首先赶了过来,急急问道:“伤的很重么?”
  萧翎摇摇头,道:“不妨事。”
  金兰道:“相公一人,系我等安危,岂可不珍重身体,伤在何处,快些让我包扎起来。”
  萧翎缓缓转过脸去,道:“有劳了。”
  金兰一看他背后剑伤,刺入甚深,心中大为担忧,暗暗祈祷道:“但愿不要伤到了筋骨才好。”掏出了绢帕,很仔细的包起伤势。
  这时,休息的群豪,全都闻惊赶了过来。
  萧翎大觉不安地说道:“此刻寸阴如金,咱们随时可能和百花山庄的高手决战,在下伤势轻微,不用诸位费心……”
  突然发觉不见了孙不邪,不禁一呆。
  金兰目睹萧翎憔悴之色,奇道:“相公,那里不对了?”
  萧翎目光转到马文飞的脸上,道:“诸位可曾见过那孙不邪老前辈么?”
  群豪听得怔了一怔,相顾惘然。
  原来,群豪饥饿交迫,苦战疲累之下,自顾不暇,竟不知孙不邪何时不见。
  司马干道:“那老叫化子,武功高强,决然不会遭到不测,诸位不要为他担心。”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但闻一声惨叫传来,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右手提剑,全身浴血,急急奔了过来。
  商八突然跃飞而起,右手一挥,点了那人左肩两处要穴。
  萧翎目光一转,认出那人正是跛侠常大海的弟子,只见他一条左臂,由肘间被人截断,虽然商八点了他肩上两处穴道止血,鲜血仍然不停的渗了出来。
  只见他以剑支地,支撑着身躯,说道:“家师命在下转告诸位,快快动身,百花山庄中后继援手,已然赶到,家师和端木老前辈,虽然奋力抗拒,但来敌甚众,只怕难以久撑,诸位赶快动身……”话未及说完,人已不支,一跤跌摔在地上。
  群豪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进过食用之物,又经这一阵休息之后,精神大见好转。
  马文飞挺身而起,抱起那大汉说道:“诸位中谁有疗伤灵药?”
  神偷向飞大步行了过来,接道:“老偷儿有!”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撕下一块衣襟,替他敷上药物,又替他包扎起来。
  这些人物,大都是武林中天南地北的豪雄霸主,平常之日,自视极高,要想让他们为人敷药扎伤,实是大不可能的事,但此刻形势不同,使这些自负孤傲的人物,生出了患难与共之心,忘记了自己的声名地位身份,一改自负孤傲之性。
  只见凤竹款步行了过来,道:“马爷,把这位重伤的人,交给小婢吧!”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天下英雄,如能都像咱们今日这般同心协力,那沈木风武功再强十倍,又有何可畏之处?”
  司马干突然一振手中金环,说道:“那一位和兄弟去助他拦阻强敌后援?”
  向飞道:“老偷儿奉陪。”
  两人联袂跃起,赶往助战而去。
  马文飞抬头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道:“前面五里处,在下布有第二道阻敌埋伏,咱们只要能再行五里,就可和第二道埋伏会合了!”
  商八道:“百花山庄后援不停拥至,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和跛侠常大海等,虽有那司马干和向飞相助,只怕也难支撑多久。”
  马文飞道:“这个在下已经有了安排,但不知萧兄的伤势,可否走得。”
  金兰道:“不要紧,如是他伤的不能行动,我背着他走……”
  萧翎一跃而起道:“不敢有劳,这点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马文飞沉声说道:“萧兄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不可勉强……”
  萧翎接道:“不妨事。”大步向前行去。
  商八、金兰一左一右的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但闻身后传来的呼喝之声,凄厉刺耳,显示双方的恶战,激烈绝伦。
  萧翎虽有回头相助之心,但觉背上伤处不停的阵阵作疼,心知已难有再战之能,不禁暗自一叹,放步向前行去。
  五里路程,转眼即到。
  果见两道山谷挟峙的大道上,站着一个虬髯绕颊的大汉。
  萧翎识得那人,正是南岳步天星。
  马文飞抢前一步,拱手说道:“步兄,准备好了么?”
  步天星道:“已布置就绪,马兄和诸位转过山脚休息,那里早已为诸位备好了食用之物,和代步健马。”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已布置得如此周密,不知是何人策划……
  忖思之间,人已随着群豪穿过两山挟峙的数丈峡谷。
  过了峡谷,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片广阔的青草地上,马嘶人语,果然有着十几匹鞍镫俱全的健马。
  马文飞低声说道:“萧兄和群豪因此小息,兄弟去招呼第一道阻敌同道退下。”
  萧翎道:“这一阵休息,兄弟已觉出体能尽复,愿和马兄同往一行。”
  马文飞道:“咱们早已定好联络的信号,不用往返奔走,不敢有劳萧兄了。”
  萧翎叹息一声,道:“诸位都是为我萧翎浴血奋战,我岂可坐视不前。”
  马文飞道:“可是萧兄伤势……”
  萧翎道:“不妨事了。”
  马文飞不便再行拦阻,只好说道:“萧兄同去瞧瞧则可,但却最好不要出手。”
  商八站起身子,道:“在下保护大哥同往。”
  萧翎本想拦阻,但他一脸诚恳之情,只好不再言语。
  一行三人,奔行那峡谷口处,形势早已大变。
  只见那峡道口处,多出四五个手执兵刃的高手。
  萧翎目光一掠群豪,就记忆所及,还可认出大半。
  最左一人身着孝衣的英俊少年,手中执着一把二尺不到的长剑,正是南派太极门,以回风十八剑,驰名武林的过世掌门人石俊山之子,石奉先。
  紧傍石奉先旁侧一人,五旬左右,执剑肃立着,乃是南派太极门下的邓坤。
  依序而下的是一位青衣执剑老人,萧翎隐隐记得是形意门下的董公诚。
  最左一人,紧靠步天星,身高八尺,脸色赤红,腰盘软索亮银锤,手持强弓,袋插长箭,正是那个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除了拦在道口的五人之外,两侧山壁岩石之后,人影闪动,另有埋伏。
  萧翎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原来他们藏在两面山壁的岩下草丛之中,是以,适才过来时竟未瞧见他们。
  只听马文飞道:“唐兄,可以放起信号,招呼他们撤回来了。”
  唐元奇应了一声,取箭搭弓,呼的一声,长箭离弦,直射高空。
  只听啪的一声爆响,那射入高空的长箭、突然间爆出一片白烟。
  马文飞沉声说道:“百花山庄之人,最是讲究群战,诸位不用客气,尽管施下毒手,伤他们一个是一个了。”
  步天星点头道:“知道了,马兄请入山后休息,此地的事,不敢再劳费心。”
  马文飞道:“兄弟藏在壁间岩石之后瞧瞧,决不出手就是。”
  步天星道:“既是如此,请随兄弟来吧!”举手在头顶之上,打了一个圆圈。
  挡在路中的群豪,突然齐齐移动身躯,分别藏入了两侧山壁岩后草丛之中。
  萧翎商八紧随在马文飞身后,在步天星带领之下,直奔右面山壁间的一座大岩之后。
  那大岩前后左右,都是草丛,掩蔽隐秘,居高临下,视界广阔。
  几人也不过是刚刚藏好身子,就瞥见四匹快马,鱼贯而来。
  马文飞低声说道:“他们已经绕过咱们第一道阻拦埋伏……”
  步天星接道:“那就先伤他们几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提高声音,接道:“唐兄,那马上之人,都是百花山庄的武士,唐兄手下不用留情。”
  萧翎默查情势,那步天星似是这些人中主持大局的领导人物……忖思间,突闻弓箭响动,最先一骑快马上的武士,突然惨叫一声,由马上直摔下来!
  萧翎直看得暗暗赞道:唐元奇神箭之名,果不虚传,这等遥远的距离,实非一般弩箭能及,但唐元奇强弓长箭,却能一箭中的。
  但闻弓弦之声,不绝于耳,数支长箭,破空而去。
  那奔行而来的马上之人,已似有了警觉,立时散布开去,再向前奔来。
  虽是他们及时应变,仍是晚了一步,又有一个大汉,被长箭射中翻下马来。
  余下的两骑快马,并没有为同伴的坠马受伤,受到了吓阻,仍然是纵马直奔过来。
  步天星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请在此地观战,兄弟要出手阻敌了。”
  马文飞道:“步兄尽管请便。”
  步天星微微一笑,纵身而下,一跃丈余,直向那入口处奔了过去。
  这时,在草丛两侧,岩石之后埋伏的群豪,相继现身拦在路中。
  只见那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石奉先,当先出手,短剑一挥,径向右边一人攻去,他出手奇快,剑芒一闪而至。
  马上人是一位全身青衣的大汉,只见他一带马头,避开了石奉先的一击,人却借机拔出了背后的雁翎刀。
  石奉先一招落空,第二剑连续攻出。那青衣大汉,武功竟是不弱,手中一把雁翎刀,施得呼呼生风和石奉先打在一起。
  石奉先连攻数剑,仍是保持了一个不分胜败之局,不禁心中大急,挥动手中剑势,节节退去。
  只听邓坤低声说道:“咱们南派太极门的武功,讲究的以静制动,掌门人如若心躁气浮,那可是犯了咱们这一门武功之忌。”
  石奉先果然沉下气来,心气一平,剑势更见凌厉。
  那青衣大汉几次想下马拒敌,但均为石奉先的剑势所迫,逼的无暇跃下马背。
  就在石奉先出手的同时,形意门中查公诚,也随着出手,攻向那另一个大汉,这董公诚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出手攻势,柔中蕴刚,正是形意门的武功特色。
  激战十合,两个青衣大汉,已呈不支,石奉先首先得手,一剑刺中健马。
  健马受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那青衣大汉挥手一刀“力屏天南”,封住门户,一跃而下。
  石奉先那还容他脱开身子,逼进一步,挥剑通住刀势,左掌一扬一拍。
  这一掌击出的恰到好处,那大汉跃下马背,身子还未落着实地,石奉先掌势已到,蓬然一声,正中那大汉左后背。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栽去。
  石奉先一剑刺出,由前胸直贯后背,紧接飞起一脚,踢开了大汉的尸体。
  这当儿董公诚也施出形意门中的绝招“重浪迭波”,长剑幻起重重寒芒,生生把那大汉劈成两半。
  这些人,都和那沈木风有着海般的深仇,对待百花山庄中人,恨入刺骨,剑下毫不留情。
  就在两人剑毙敌手之时,来路上又飞一般的跃来六七条人影,在那人影之后,紧追着数十个黑衣武士。
  前面奔逃之人,不断的发出暗器,阻拦那追赶的黑衣武士。
  唐元奇握弓搭箭,连射三箭,伤了紧追群豪的三个黑衣武士。
  就这一阵功夫,群豪已然奔近了山口通道。
  萧翎隐在石后,凝神望去,只见那常大海、端木正,都成了血人,三阳神弹防魁章,右手提着火龙棒,左臂上也是血透衣袖,看样子伤势不轻。
  八手神龙端木正,仍然强自回身打出暗器,阻挡追兵。
  那面目冷肃的青衣女,此刻也形态大变,长发散垂,满身是血。
  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仗剑少年,腿上似受重伤,奔行起来有如跳跃一般。
  司马干和向飞断后拒敌,且战且走,保护几人。
  单看这些与役之人,无不重伤的情形,不难想到恶战的剧烈。
  步天星闪开去路,放过了常大海与端木正等,大喝一声,横身拦住了追兵。
  四个紧迫而来的百花山庄武士,眼看群豪又是一道埋伏,心中亦是有点震骇,一齐停了下来。
  步天星抬头看去,只见那些黑衣武士愈来愈多,片刻间已集了数十人,遥见尘土飞扬,仍有着不少的快马,奔了过来。
  这时,唐元奇已收起弓箭,解下了腰中的软索亮银锤,蓄势待敌。石奉先、董公诚、邓坤等五人,一排横立,把一座丈余宽窄的入口,堵的十分严紧。
  那些黑衣武士已然聚集了四五十人,各亮兵刃,奇怪的却是不肯立刻出手进攻,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
  萧翎隐在大岩之后,眼看百花山庄这等声势,不禁暗暗一叹,忖道:看来这沈木风实在是一位非常人物,单是训练培养这些黑衣武士,如非有特殊办法,过人的才慧,只怕就无法办到。
  萧翎和那些黑衣武士动手,其间固有武功高低之别,但大致说来,都可列入江湖中高手之列。
  只见常大海和端木正,穿越过群豪防守线后,行不过两丈左右,突然齐齐倒栽地上!
  原来这两人浴血苦战,身上数处重创,早已支撑不住,全凭着数十年修为的一口元气强行支撑,追兵受阻,赖以支持重伤之躯的精神力量,随着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商八低声叹道:“八手神龙端木正和破侠常大海,都算得江湖上声名卓著的第一流高手,想不到一战之下,竟受伤如此之重。”正待起身去把两人抱到隐蔽之地,忽见道旁草丛中,跃起两个劲装大汉,抱起两人,转入山后。
  这时,山后坐息的酒僧、饭丐二人,精神、体力都已复元,眼看端木正重伤情形,不禁黯然,相顾一叹。
  饭丐沈铁锅低声说道:“那萧翎受伤不轻,如若再要他出手,只怕要创口迸裂,此人经此一战,已然隐隐是对抗沈木风的领袖人物,为今后武林大业着想,咱们不能让他有何闪失。”
  酒僧半戒挺身而起,接道:“不错,咱们得去劝他不可出手……”语声微微一顿,苦笑一声,又道:“那丐帮长老孙不邪,只怕亦受伤不轻,他为了不愿在群豪之前,显出重伤之征,悄然独去,唉!但愿他藏身有术,别被百花山庄之人,发觉才好。”
  这两个游戏风尘的豪客,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可算得身历百战,但显然,在百花山庄的一场恶战,使这两位豪气干云的江湖大侠,亦为之心寒胆惊。
  沈铁锅回顾了玉兰等一眼,道:“有劳姑娘,好好照顾一下两人伤势。”言罢站起身子,和酒僧联袂而去。
  这时,那山口处形势,又有了变化,百花山庄追到的黑衣武士,布成了一座方阵,但却仍列阵不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萧翎回顾了马文飞一眼,道:“马兄,敌众我寡,不宜硬拼,要想个退敌之计才好。”
  马文飞低声叹道:“除了丐帮和少林寺弟子众多,或可和这百花山庄抗拒之外,只怕武林中其他门派,都无能和百花山庄中的众多人手抗拒。”
  言下之意,对这阻敌之战,似已无制胜信心。
  萧翎回想百花山庄中那半日夜的激战,实是凶险异常,激烈绝伦,如非那孙不邪出手,众豪只怕早已伤亡于百花山庄之中了,这一战实难怪与战之人,个个寒心,当下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马兄能设法和各大门派联合一起……”
  马文飞摇头接道:“九大门派,渊源流长,门户之见甚深,兄弟在江湖上行动,不过数年,九大门派中,决不会把兄齐放在眼中。”
  说话之间,忽见两条人影,由山后大道上转了过来。
  萧翎目光锐利,看来人疾服劲装,身佩长剑,正是武当门下的展叶青。
  走在展叶青右侧一个短须绕颊,环目方脸,神态威猛的大汉,正是那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马文飞目光一转,低声说道:“萧兄,瞧到那短须绕颊的大汉了么?”
  萧翎道:“那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二侠之一的邓一雷。”
  马文飞道:“那和邓一雷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又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武当无为道长最小的一位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道:“原来是展大侠,兄弟到是久闻其名了。”
  萧翎道:“这两人到此,可能为咱们助拳而来。”
  马文飞道:“据传言说,武当曾和百花山庄中结过梁子。”
  萧翎道:“不错。”
  马文飞道:“不论他们是否为助拳而来,兄弟得下去迎接他们一下。”
  萧翎道:“理当如此。”马文飞站起身子,大步迎了下去,抱拳一礼,道:“邓二侠,别来无恙,还识得在下马文飞么?”
  邓一雷欠身还了一礼,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之事,目下传扬于江湖之上,这份豪壮的胆气,实叫在下佩服的很。”
  马文飞道:“说来惭愧的很……”
  邓一雷哈哈一笑,接道:“别人不知百花山庄的利害,兄弟却是知道得清楚的很,马兄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出百花山庄,不论胆识、武功,实都有过人之处。”
  马文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等能够平安的离开了百花山庄,实是得两位……”
  邓一雷哈哈笑道:“不论马兄用什么方法,但能离开那百花山庄,已是大不容易的事了……”
  目光一转,望着展叶青道:“这位乃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的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抱拳作礼,接道:“在下久闻展兄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展叶青欠身道:“久闻马兄大名,领导豫、鄂、湘、赣四省武林同道,才能过人,兄弟是心慕已久了。”
  马文飞道:“好说,好说。”
  但同身后传来一声长啸,打断了马文飞未完之言。
  转目望去,只见那云集在山口处的黑衣武士,个个肃然而立,分别立在两侧。
  三匹健马,缓缓由中间走了过来,直逼到步天星身前。
  马文飞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失声叫道:“沈木风。”
  邓一雷急急接道:“我等助拳,应该先挡其锋锐才是。”说完话,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展叶青低声说道:“马兄进入百花山庄的豪举,已然震动了武林,我那师兄和少林门下几位大师,即将赶到助拳,马兄不要挫低了豪壮之气。”
  说罢,也不待马文飞回答,紧随邓一雷身后而去。
  马文飞镇定了一下心神,暗道:既然武当少林,都是冲着我前来助战,我岂可置之不理。
  心念一转,大步向前行去。
  这时,展叶青、邓一雷已然加入了步天星等一列,群豪拔出兵刃,挡在路中。
  马文飞急步赶入群豪队中,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端坐在一匹全身雪白的健马之上,双目中神光冷峻,扫掠了群豪一眼,说道:“那老叫化子孙不邪那里去了?”
  在场中人,大都未参与百花山庄恶战,个个瞠目不知如何回答。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孙老前辈么?已然有事他往,沈庄主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目光扫向沈木风的身后,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老人,跨下健马,紧随在沈木风的身后,竟是关东长白山黑白二老。
  这黑、白二老享誉关外,各怀绝技,但在中原武林道上,却是籍籍无名,马文飞识得两人,还是在这百花山庄中初度会面。
  但闻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我要找那老叫化子算账。”
  步天星突然一挥手中的兵刃,道:“不论你沈木风要找那一个,也别想从此通过。”
  沈木风轻蔑的一笑,道:“就凭诸位之力,想来拦我沈某人的去路么?”
  邓一雷怒声喝道:“沈木风,不用太过卖狂,你武功虽然高强,但却无人畏惧。”
  沈木风望了邓一雷一眼,道:“邓二侠好长的命啊!”
  邓一雷口中虽然硬朗,但心中明白,这沈木风实有着惊人的武功,如是一对一的和他动手相搏,自己这点能耐,实难在他手下走上十合……
  沈木风不待邓一雷再回口,目光再投注到马文飞的身上,道:“沈某人听说百花山庄这场大战,全出于你马文飞的策划,不知这传言是否当真?”
  马文飞道:“是真又当如何?”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虽然传言如是,但我沈某人却是有些不信……”
  他朗朗长笑一声,道:“不是沈木风小看你马文飞,你马文飞决然没有这些能耐,一个孙不邪,也不行,如我沈木风料断的不错,那老叫化子,该已是受了重伤。”
  马文飞吃了一惊,是道:这人如此利害,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听沈木风冷然长笑一声,接道:“在你们这些人中,确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不但诸位难以及他,就是那孙不邪也要逊他三分,我沈某人亲自赶来,就是想会他一会!”
  步天星等都不知百花山庄那惊心动魄的恶战经过,但听说那名盖江湖,丐帮中退隐长老孙不邪,竟然出山参与百花山庄中战事,已是惊奇万分,还有人武功竟然强过那孙不邪,实使人有些难以置信。
  马文飞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沈大庄主可猜出那人是谁了么?”
  此言一出,无疑是承认了沈木风追询之言,群豪都不禁为之愕然,心道:“难道真有这样一位人物么?”
  但闻沈木风冷冷的接道:“在下虽然不知那人的姓名,但却料想他是改装易容,混入了我百花山庄的。”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沈大庄主是真的不知。”
  沈木风道:“知与不知,似都无关紧要,眼下紧要的一件事,是要他出来见见我沈某人。”
  马文飞道:“沈庄主既是知而不言,我瞧也不用见他了。”
  沈木风目光一掠横列的群豪,笑道:“诸位可是当真想和我沈木风动手么?”
  展叶青突然插口接道:“如果沈大庄主硬是不听劝阻,咱们只好得罪了!”
  沈木风目光锐利,一看展叶青道:“令师兄无为道长没有来么?”
  展叶青听得暗暗佩服道:这人的目光心机,果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和我见过一面,竟然能牢记我的出身……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声佛号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佩剑道长,带着两个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大步行了过来。
  那道人仙风道骨,飘飘出尘,正是那展叶青的二师兄云阳子。
  紧随云阳子身后二僧,却是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四旬壮年。
  那四旬壮年,肩着一根铁禅杖,龙行虎步而来,那老态龙钟的和尚,却是微闭双目,双手合十,随在云阳子等身后。
  这老僧步履老迈,看上去似有举步维艰之苦,但他的行速,却是一点不慢,紧紧的追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二僧一道,极快的行到群豪列队阻敌之处。
  那老僧微动一下双目,沉声喝道:“沈大庄主,还能识得二十年前的故旧么?”
  沈木风望了那老僧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道:“你还没有死么?”
  老僧淡淡一笑,道:“倒叫你沈木风庄主失望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但我沈某人自忖此刻,仍有杀你之能。”
  那老僧道:“老衲于二十年前,在你手中逃了性命,二十年后,如若是仍然死在你的手中,那也算是命该如此了。”
  沈木风回顾身旁黑、白二老一眼,低言数语。
  他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术,群豪只见那黑、白二老不住的点头,却是无法听得沈木风说些什么。
  马文飞默查情势,群豪因展叶青和云阳子等分批赶到,实力大为增强,已可和沈木风等一战,心中大为宽慰,暗道:武当、少林两派既已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想来其他诸大门派,都已渐生觉悟,如是九大门派,能够合力同心,全力对付沈木风,百花山庄中虽然人才济济,也是不足畏惧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得两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两声铜锣响直传过来。
  青天白日之下,听那哨音锣声,亦有着一种凄凉阴森之感。
  萧翎隐藏在那大岩石之后,居高临下,把场中的情势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若那二僧能够抵挡住沈木风,云阳子、邓一雷,可挡那关外黑白二老,展叶青助群豪挡那黑衣武士,当可勉力一战……
  正自估判双方胜败之机,突然那哨声锣声,传了过来。
  紧依萧翎身侧的金算盘商八,低声说道:“一向夜间行动的神风帮,怎的竟然大白天的出动。”
  转脸望去,只见四个赤膊大汉,抬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行了过来。
  在那狰狞的神像之前,四个黑衣大汉,各自执着一面巨大的铜锣,边敲边行。
  那锣声沉闷悠长,使人听起来有一种凄伤不安的感觉。
  萧翎目光一掠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之后,紧随着一群高矮不同,服色各异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神风帮主,一向喜夜间行动,白昼之间,纵有所为,也都是派遣属下弟子出手,似这等亲自出马,自是非同小可,而且这次行动,也和过去有些不同,莫非有为而来么?
  但觉脑际间灵光闪动,心中若有所悟,低声对商八说道:“你下去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奉劝群豪让开去路,先要神风帮和沈木风引起一场冲突再作计较。”
  商八应了一声,绕行而下,奔到马文飞的身侧,低声说道:“在下奉大哥之命而来。”
  马文飞此刻已然对萧翎十分敬佩,当下说道:“什么吩咐,尽管请说。”
  商八道:“马兄请设法劝阻群豪,最好别和那神风帮中人,造成冲突。”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知道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商兄的声名、地位,都在马某之上,一言九鼎,何不现出本来面目,劝阻群豪?”
  商八道:“不用了,马兄声誉正隆,此刻又受着群豪敬重,兄弟岂能比拟。”言罢,闪入岩石草丛之中,重又绕回萧翎身侧。
  这两人谈话声音甚低,而且商八已隐去本来面目,云阳子等,只道是马文飞的属下,都未注意。
  这时,那四个赤膊大汉,抬着那狰狞神像,直行过来,已逼近群豪两丈之内。
  神风帮中人,虽然目睹群豪手中兵刃闪光,列阵拒敌,双方阵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但却是视若无睹,仍然是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沉声说道:“闪开去路。”
  情势急迫,已无暇和群豪相商,只好径自做主,喝令群豪让道。
  云阳子带着两位和尚,当先向旁侧让开。
  展叶青、邓一雷等,纷纷让道。
  神风带中人谢也不谢一声,昂首挺胸而过。
  四个执锣大汉,走在最前面,直对沈木风行了过去。
  沈木风肃然而立,两目神凝,望着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和那直逼向身侧面来的执锣大汉,却是浑如不见。
  这神风帮崛起江湖,素有凶名,但始终无人见过那帮主的形貌,只用一个高大的神像,作为标志,帮中一切令谕,都由那神像口中传出。
  沈木风虽然在神风帮中派有眼线,但那人也无法仔细的说明帮中情形。
  似乎是神风帮中,每一层级,都有每一层级的神秘。
  四个执锣大汉,已行近到沈木风的身前,沈木风仍然是肃立不动。
  只要四个执锣大汉,再向前行进一步,必然要撞上沈木风,引起冲突。
  但那四个执锣大汉,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闻锣声起落,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数十声后,才停息下来。
  一缕奇怪尖锐的声音,由那高大神像中传了出来。
  四个执锣开道的大汉,突然向后退去。
  原来,那锣声竟是和那高大神像中的哨声互通声息。
  群豪虽然无法听出那哨声代表的什么,但却知道那是指示几个大汉行动的方法。
  沈木风神色冷肃,仍然站在路中不动,凝目望着那高大的神像。
  那神像中传出的哨声,陡然间静止下来,荒凉的原野中,回复了一片寂静。
  这时,邓一雷、展叶青等,亦都存心要看神风帮主,究竟有些什么神通,他带着群豪向后退开了五尺,这在江湖上的习惯而言,那是说明了,不插手双方的事。
  只听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中传出来一个柔美动人的娇甜声音,道:“你可是沈木风么?”
  说话的措词,虽不客气,但因那声音太过动人,听上去并无咄咄逼人的感觉。
  沈木风暗中一提真气,冷笑一声,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帮主有何见教?”
  他智谋过人,一听那柔美动人的声音,立时觉出不对。
  那至柔至美的声音中,似是含有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力量。
  沈木风一闻得那娇美的声音之后,立时提气戒备。
  但闻那高大的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不敢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座亦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今日有幸一会。”
  沈木风心中暗道: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女,躲在那一座狰狞高大的神像之中,借这难看神像外表,来统率属下,不知神像的体壳,是何物造成,如是一般的木刻之物,只要我一掌劈去,立时可把那神秘诡奇传诵于江湖之上的神风帮,一下子揭扬于武林之中。
  但闻那高大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在想的什么坏主意?”
  沈木风正待答话,那柔美的声音又抢先接道:“沈木风,此刻咱们有两条路走,可由你任选一条。”
  沈木风道:“愿闻其详。”
  神风帮主道:“咱们可以同心协力,先把横拦道上的群豪,一网打尽,可以留用的,予以收用,不能收用的,就废了他们的武功。”
  沈木风生性多疑,暗暗奇道:这神风帮主和我素昧平生,神风帮和百花山庄,平常亦无往来,这神风帮主何以会在初度见面之下,竟然提出了合力拒敌之策……
  但觉其间疑窦重重,一时间难作决定,以那沈木风的智慧,也是无法确定那神风帮主的用心何在?
  只听那神风帮主接道:“第二条路,那就是咱们今日先来一场决战……”
  沈木风接道:“这就奇怪了,贵帮和敝庄,素无往来,无恨无怨,似这般非友即敌,岂不太过极端了么?”
  那神像又传出来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可知道,两雄不并立,据本座近来观察所得,咱们为人行事,颇多类似之处,其道相同,自应互相为谋,这其间自是非友即敌了!”
  这两人谈话之间,全部用的传音之术,别人只见那沈木风嘴唇启动,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饶是那沈木风机智过人,竟也被那神风帮主闹的莫名所以,只觉其人一派天真,毫无心机,但以那神风帮主在江湖上的神秘声誉而论,这神风帮主,实不应像这般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物。
  但这沈木风终是一位大奸大恶的奸雄人物,略一沉吟,终于被他想出一个计谋出来,说道:“贵帮既有和敝庄连手同盟之心,在下极表欢迎,不过,彼此素不相识,这般突如其来,未免有些太过突然,我沈木风素来不作冒险的事,如是帮主有和在下结盟之心,就该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才是。”
  神风帮主道:“好!既是如此,阁下就请让开去路,今夜三更,咱们在归州城十五里处,吕祖庙中相见。”
  沈木风道:“就此一言为定。”当先退到路侧,举手一挥,随来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但闻锣声鸣起,四个赤膊大汉,抬起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在数十个随行大汉护卫之下,疾行而去。
  展叶青等群豪,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动手的样子,却不料忽然间情势大变,沈木风竟然让开了去路,神风帮主从容而去。
  马文飞低声对云阳子道:“咱们这场心机自费了。”
  云阳子道:“咱们旨在阻拦沈木风,虽然未能使双方自相残杀,但咱们未和神风帮冲突,实力丝毫未损。”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身后列队而立的黑衣武士,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以己方此刻实力,那是足以对付得了,唯一困难的事,是无人能和沈木风颉颃。
  心念一转,低声对云阳子道:“据在下估计,眼下强敌,只要能有一两位高人,便可和那沈木风对抗,其余之人,那就不用畏惧了!”
  云阳子略一沉吟道:“沈木风武功确实高强,如是单打独斗,的确没有一个可和他对敌之人!”
  马文飞道:“道长之意,可是要用车轮战法么?”
  云阳子道:“眼下也唯有此策。”
  马文飞道:“道长可是已胸有成竹?”
  云阳子道:“贫道准备和这两位大师合力拒挡那沈木风。”
  马文飞道:“那很好,只要能挡住沈木风,其他的人,就不难对付了。”
  这时,沈木风身后那些黑衣武士,已然分列成数排,兵刃出鞘,一派肃杀之气,看样子,只要沈木风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武士,立时可以分由几个方位攻向群豪。
  展叶青似是突然间想起一件紧要之事,缓步行到马文飞身侧,道:“马兄,在下有一事请问马兄一声。”
  马文飞道:“兄弟是知无不言。”
  展叶青道:“适才沈木风和马兄对答之言,似是说到一位武功卓绝的高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确有其事,只是此刻,他还不宜出面,渡过这场危难之后,在下自当替两位引见一下。”
  展叶青剑眉耸动,欲言又止。
  萧翎隐身在山腰一块大岩之后,俯瞰下面对垒形势,就地理而论,群豪已足一战,山道狭隘,草丛岩石后,又早伏暗桩,沈木风人数虽占优势,但却无法由四面八方抢攻,只要有人能够拒挡住沈木风,今日一战,将使百花山庄大受挫折。
  心念转动,豪气顿生,恨不得跃下岩去,独和沈木风搏斗一阵。
  金算盘商八,一直留心着萧翎的举动,看他剑眉耸动,表露一副跃跃欲试之色,立时低声说道:“今后江湖上风涛正急,正义之舟,全赖大哥把舵,你伤势甚重,千万不可轻身涉险。”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错过今日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上此等情势,能和沈木风单人匹马,决斗于荒原之上。”
  商八微微一笑,道:“沈木风重出江湖以来,已然震动了武林,有如骑虎背上,欲罢不能,今后机会正多,大哥不用担心。”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兄弟,不是小兄出言狂妄,看今夜参与的群豪中,只怕难有沈木风的敌手,请设法转达小兄之意,告诫群豪,不可称一时意气雄心,和那沈木风单打独斗,如有三两个高手合力和他搏斗,还可支撑一阵,如是逞一时意气,只怕要有遭劫之人。”
  商八道:“小弟立时去转达大哥之命。”言罢,绕入草丛而下。
  沈木风放过了神风帮,略一打量群豪,不禁一皱眉,暗道:终南二侠,一向是焦不离孟,邓一雷既在此地出现,葛天仪也许就在左近,云阳子和展叶青同时现身于此,无为道长难保不来,如是这几人全都赶到,敌势太强,我沈木风只怕是难以独支大厦,如是那孙不邪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相助,势非一败涂地不可……这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但如这一战大败之后,对我重出江湖的声威,挫折甚大,实是得不偿失。
  此人果不愧一代枭雄之才,临敌之间,仍然保持冷静心情,综观大局,分析敌我之势,周密异常。
  在这道埋伏之中,原由那步天星统领全军,但此刻情势变化,陡然间,加入了很多高手。
  在这班人中,除了那老僧极少在江湖上出现,识者不多之外,如论身望之隆,以云阳子和那邓一雷齐名武林,但因云阳子出身武当大派,受人敬重又非邓一雷所能比拟了。
  只见步天星大步行了过来,拱手对云阳子道:“道长。”
  云阳子正举手答礼,步天星又抢着道:“道长誉满江湖,人人敬重,今日之战,又非江湖一般名利意气之争,还望道长赐允,主持大局。”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如何敢当。”
  步天星道:“道长众望所归,不用谦辞了。”
  马文飞接道:“步兄说的不错,道兄能出主今日之战,那是最好不过。”
  云阳子还待推辞,邓一雷已然不耐地说道:“你这牛鼻子真是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人家这么抬举你,你还端的什么臭架子。”
  这邓一雷和武当派交情深厚,别说对云阳子了,就是在那素来严肃的无为道长面前,他也是照样胡言乱语。
  云阳子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步天星一抱拳,道:“在下恭候大命。”
  云阳子道:“有劳稍候。”言罢,缓步行近沈木风,道:“沈大庄主,想不到咱们今日竟又在此地重逢。”
  沈木风见群豪公推云阳子道长为首,乃冷冷的答道:“武当山和百花山庄近在咫尺,就是今日不见,异日仍然有见面之缘。”
  云阳子道:“大庄主说的不错,咱们武当派有如你沈大庄主眼中之钉,必欲去之而后快了。”
  沈木风冷哼一声,不理会云阳子质问之言。
  云阳子淡然一笑道:“沈大庄主自视甚高,想来也不把贫道放在眼中……”
  沈木风突然接道:“好说,好说。”
  云阳子目光一掠沈木风身后的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道:“今日既然相遇,那是难免一场恶斗了。”
  沈木风道:“就凭你云阳子么?”
  云阳子道:“贫道自知非敌,但却极愿应战,奉陪你沈大庄主几招。”
  沈木风暗自盘算,忖道: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如若那老叫化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亦同在此地,动手之后,突然现身相助,那时,想要退走,亦非易事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冰冰地说道:“你可是要找沈某人,决定互相动手之法么?”
  云阳子道:“悉听尊便,只要沈大庄主划出道子,贫道等速从行事就是。”
  沈木风突然纵声大笑,声如伤禽怒啸,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群豪只听得暗暗心惊:此人内功,果然是深厚惊人。
  笑声顿住,突然举手一招。
  一块鹅卵大小的山石,突然飞了起来,落入沈木风的手中。
  只见他双目圆睁,凝注在云阳子的脸上。
  一股咄咄逼人的肃煞之气,使云阳子那等有修养定力的人,也不禁微生寒意。
  只听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接着!”握在右手的鹅卵石,突然向云阳子投了过来。
  云阳子伸手接过山石,不禁一皱眉头。
  原来那山石有如一只烫手的山芋,滚热逼人。
  在群豪众目瞪俄之下,云阳子自是不便把手中山石,投掷地下,只好运功和那热力抗拒。
  那知一加力,手中山石,竟然碎若细粒,洒落一地。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懂得我沈某之意么?”
  顿了一顿,举手一挥,道:“今日之战,不用打了。”一转身,跃上马背,纵骑而去。
  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纷纷追在身后,但见尘土蔽天而起,数十匹快马,去如飘风。
  这一次,大出群豪意料之外,都不禁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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