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雕翎 第三十二章 舍身救母全孝思

2020-9-28 GodHank 好书推荐

  只见那奔行快马中,突然一个黑衣武士,跌了下来,翻了两个滚,隐入了道旁草丛之中。
  数十匹快马,去势依旧,无一人回顾一下那摔下马的黑衣人。
  云阳子等虽都瞧到,但也未放在心上,只觉百花山庄中人,个个生性冷酷,对一个同伴的生死,竟然是这般的漠不关心。
  但见烟尘远去,数十匹快马,逐渐的消失不见。
  云阳子望着那快马消失的去向,长长吁了一口长气,道:“沈木风的为人行事,永远是叫人猜测不出……”
  只听展叶青叫道:“奇怪呀!这人并未受伤。”
  云阳子道:“什么事?”
  展叶青道:“那黑衣人并未受伤。”
  群豪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那跌入草丛的黑衣人,竟然由草丛中爬了起来,而且对群豪行了过来。
  马文飞道:“沈木风诡计多端,这人不知要搞什么鬼,不可中了他的诡计,诸位请留在此地,在下过去瞧瞧!”
  展叶青道:“兄弟奉陪马兄一行。”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联袂而起,直对那黑衣人迎了过去。
  不足二里的距离,片刻间已然接近,距那黑衣人还有两丈远近,马文飞已停下脚步,冷冷喝道:“停下!”
  那黑衣人依言停了下来,一拱手,道:“那一位是马文飞马总瓢把子?”
  马文飞呆了一呆,道:“在下便是,朋友有何见教?”
  那黑衣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封素简,道:“在下受人所托,有封密函,请马总瓢把子代转。”
  双手捧函,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冷冷说道:“函件请放在地上,朋友退出一丈。”
  那黑衣人依言放下手中素简,缓缓后退一丈。
  在一丈距离之外,那大汉纵然突然发难,马文飞也自信可以闪避得开,当下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素简之上写道:敬烦马文飞总部把子,转上萧翎亲启。
  字迹娟秀,似若女子手笔。
  马文飞仔细瞧那素简,不似涂有毒物,伸手捡了起来,道:“这封信是何人所写?”
  那黑衣大汉道:“在下送上这封素函的代价是还我自由,别的一概不知,简内涵笺上,写得明白,收函人一看即知,在下就此别过。”言罢,转身向正南奔去,和沈木风等人去路、方向并不相同。
  展叶青大步行了过来,道:“那素简是何人写的?”
  马文飞摇摇头道:“这个在下亦不清楚。”
  展叶青道:“这素函可是写给你马兄的么?”
  马文飞已把素简藏入怀中,道:“不是,写给另外一个朋友。”
  展叶青看他吞吞吐吐,似是不愿说一般,自是不便再追问下去。
  两人一齐走了回来,云阳子低声问道:“那留下的黑衣武士,是怎么一回事呢?”
  展叶青接着道:“没有事,那人只是送来一份私人函件。”
  他特别的说出私人二字,也就是不愿云阳子等再多追问。
  果然,全场中人,无人再问。
  马文飞生恐因此引起误会,很想解释,但又觉此事很难解说明白,除非说出了萧翎的身份。
  但他未得到萧翎同意之前,实又不便自作主张,只好闷在心中不言。
  一时间,场中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云阳子才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一事,已传扬于江湖之上,武林同道对马兄这份豪壮之气,都已生了很深的敬慕之心。”
  马文飞笑道:“其实兄弟是敬陪末座……”
  连连叹息一声,接道:“我们这一次能够生离那百花山庄,除了那丐帮中长老孙不邪外,还得另一位高人相助。”
  云阳子道:“什么人?”
  马文飞道:“兄弟一向不喜欢谎言,那人就在此地,只是未得到他同意之前,兄弟实不敢擅自做主说出他的姓名……”
  他摸一摸怀中的封简,说道:“这封信也是那人的,兄弟不便做主。”
  展叶青目光炯炯,扫了全场一眼,道:“这等神秘么?”
  马文飞笑道:“在下所知,那人隐去本来面目,实非故作神秘,而是确有苦衷。”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马兄也不用替咱们引见了。”
  这几句说的声音甚高,欲擒故纵,想用言语激那人自行出面。
  那知萧翎隐在山腰巨石之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自然不会挺身而出了。
  这时,酒僧、饭丐、司马干等,都由两面草丛中站起来。
  展叶青目光投到司马干的身上,欲言又止。
  马文飞急急接口道:“兄弟给两位引见,这位是东海神卜司马干……”转向展叶青,又道:“这位是武当门下展叶青展大侠。”
  展叶青一抱拳,道:“司马兄。”
  这司马干为人孤傲自负,挟绝技西来中原,原想先做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举之间,扬名于中原武林道上。那知事与愿违,竟是未如所愿,百花山庄一战,目睹那萧翎的神勇,和孙不邪的八面威风,狂傲之气,顿然消减,眼看那展叶青一表人材,卓尔不群,立时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展叶青道:“司马兄可是初来中原么?”
  司马干道:“兄弟生于中土,幼赴东海,长于海岛,此次重返中原,虽是回归故乡,但对于人人物物,都有着新奇之感,幼小往事,早已不复记忆了。”
  展叶青笑道:“中原武林,恩怨纠缠,想来不如东海清静。”
  司马干道:“兄弟未归之前,亦曾闻得中原济济多士……”
  展叶青接道:“传言未必可信,恐要使司马兄失望了。”
  司马干长叹一声,道:“中原武林,人才侠士,武勇、谋略,尤过传言甚多。”
  展叶青道:“司马兄过奖了。”
  忽听饭丐沈铁锅说道:“强敌已退,咱们也该找个地方好好吃它一顿了。”
  酒僧半戒接道:“不错啊!我和尚的酒瘾,早已发作了。”
  这两人一搭一档,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展叶青望了酒僧饭丐一眼,回顾马文飞道:“这两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酒僧饭丐么?”
  马文飞道:“不错,可要兄弟替三位引见一下?”
  酒增半戒冷冷接道:“不用了。”
  展叶青回过脸去,望着酒僧说道:“大师……”
  酒增道:“别这么抬举我,我和尚受不了这个,如是看我和尚顺眼,交个酒肉朋友,那就叫我酒和尚。”
  展叶青微微一耸剑眉,道:“久闻大师游戏风尘,不拘俗节,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酒增道:“酒和尚,就是酒和尚,大师大师的,我和尚可是担当不起。”
  展叶青一时间,倒无法闹清楚他心中之意,只好默然不语。
  饭丐突然哈哈一笑,道:“酒和尚你敢开罪人家展大侠,你和尚是活得不耐烦了,在下可是不愿奉陪,我要先走一步。”
  言罢,也不待马文飞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酒僧半戒高声叫道:“老要饭的,等等我。”回头对展叶青一挥手,道:“你如真的想交我这个酒肉朋友,最好是想法子带点好酒,酒和尚见了酒,自然会借故攀交。”
  展叶青笑道:“多承指教,在下当牢记心头。”
  酒僧半戒转身迅疾奔飞而去。
  两位游戏风尘的大侠,转眼走的踪影不见。
  展叶青低声问马文飞道:“马兄,这两个人可是当真的走了么?”
  马文飞叹道:“这两个人游戏风尘,行踪难测,是否当真离去,别人也很难预料,唉!百花山庄中那场恶战,就要算得这酒僧、饭丐,居功最伟。”
  云阳子突然合掌当胸、说道:“那沈木风既然率众退走,量他不会再来,少林寺方丈,和敝派掌门,为那沈木风重出江湖一事,已经联名发出侠义柬,请诸位到武当山聚会,共议除此武林巨凶之策。想那沈木风耳敏眼灵,此事决难瞒过,贫道事务繁忙,要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对群豪欠身一礼,带着展叶青、邓一雷等转身而去。
  这时,两侧山岩之后草丛之中,缓缓站起来二十余个分执强弓硬箭和匣弩的大汉。
  原来这些都是马文飞就所属中选出的武功高强之士,埋伏于此,准备在这处险要所在,全力阻拦百花山庄的追兵。
  那知事出意外,沈木风竟是突然率众而去。
  这时,萧翎也和商八等离开那山腰大岩,行下山来。
  商八紧随萧翎身后,低声说道:“大哥此刻已是群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如若借机一呼,必有很多人愿意追随大哥,以大哥的才智而言,不难在九大门派和百花山庄之外,另树一支武林主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小兄虽是初入江湖,但就半年中观察所得,武林中所以纷扰不清,大都为名利二字所困,尤以名字害人最深,人人都想称尊武林,这纷乱,自是永无休止之日了。”
  商八但觉脸上一热,笑道:“小弟却为利字所困,虽然取财有道,从未用强豪夺,但用些心机,逼人自动交出珍品异宝,总非正人君子该为……”
  他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自和大哥结识以后,兄弟亦曾和杜九谈过此事,从今之后,要洗去心中贪财之念,全力相助大哥,做出一番事业。”
  萧翎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数十年的老毛病,想要一旦改过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说话之间,已然行近群豪。
  马文飞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素简,递了过去,说道:“这里有封密函,萧兄请拿去看。”
  萧翎接过素简,只见封皮之上,字迹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笔,不禁心中大奇,问道:“这封函件是何人所写?”
  马文飞道:“兄弟未曾瞧过。”
  萧翎一皱眉头,拆开封简,只见上面写道:昨宵神志忽清,听家父谈君事,君虽易容改装,混入百花山庄,但却无法瞒得过家父双目,家父不肯泄露君之身份,志在用君身上之血,救妾之命……
  萧翎只瞧得打了一个寒颤,暗道:看将起来,那毒手药王他不借去我身上之血,救活他女儿之命,这一生一世,也不甘心了!
  轻轻叹息一声,接着向下看去。
  家父为妾,用尽苦心,但用别人之血,救妾之命,妾所不取,奈家父爱女心切,必欲得君之血。薄命弱女,困于病魔,终日以药物继命,难得有片刻清醒之时,今宵竟大异往昔,一直神志清明,辗转床笫,竟难入睡,悄然起而作书。
  妾和君素昧平生,但妾身却有了君之血液,弱女残躯,有如油尽之灯,生命之火,随时可熄,感怀家父苦心,不禁黯然泪下,忆君无辜受此牵累,更使心神难安,筹思助君一臂,聊表歉疚之心。
  据妾所知,沈木风苦心培育而成的奇兵悍将中,以五龙大阵,最为利害。
  所谓五龙,实是五个各擅武功的奇人,被沈木风收伏之后,带回百花山庄,费了数年的苦心,而成五龙大阵,其间得家父助力甚多,是以,妾身得以了然内情。
  妾身筹思助君一臂,莫过夜锁五龙,因而略施小谋,使五龙失去战力,妾虽有愧于君,但亦不便施下辣手,使沈庄主数年苦心,毁于一旦,三思之后,始得两全之策,使五龙消失战力十日,十日之后,重行复原,此为妾报君之恩……
  书写至此,陡然断去,下面亦未署名,此函虽未尽意,但已说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萧翎看完书信,才知沈木风排出的五龙大阵,何以不堪一击,原来是早已经人暗中动了手脚,缓缓折笺入简,放入怀中。
  马文飞等虽然很想知道信中之意,但见萧翎不言,也就不便追问。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金兰急急奔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老夫人身体甚是衰弱,咱们不能再赶路了,必须及早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些时日。”
  萧翎脸色一变,急急问道:“此刻情势如何?”
  金兰道:“此刻很安静……”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金兰接道:“小婢和玉兰细查老夫人的身体,不宜再受惊累,必得先找一处僻静所在,静养几日,才能早日复元。”
  萧翎略一沉吟,回头对马文飞道:“家母的身体虚弱,难再耐奔劳之苦,兄弟势必要在附近找一处人家休息几日,马兄和诸位,都有要事在身,请自便吧!”
  马文飞道:“此地距那百花山庄过近,只怕沈木风布有眼线,最好是能再远走百里。”
  萧翎还未来得及答话,金兰已抢先接道:“马爷请恕小婢多口,就老夫人的身体而论,实是不宜再赶路。”
  马文飞听出情势严重,默默沉思良久,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言,但望萧兄能够多留下几位武功高强的人,万一发生事故,亦好有个照应。”
  萧翎道:“人数太多反易泄露行踪,马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马文飞一抱拳,道:“萧兄请带人先走一步,兄弟暂时留此断后,也免得那沈木风的眼线追踪。”
  萧翎道:“那就有劳马兄了,今日之情,日后兄弟定当报答。”
  辞别了马文飞,绕到后山,带了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绕向山中行去。
  神偷向飞突然说道:“诸位慢走,兄弟年纪老迈,不能把一点压箱本领,带入棺材之中。”
  萧翎回过头来说道:“向兄有何指教?”
  向飞目光一掠金兰、玉兰,笑道:“老偷儿瞧这两个女娃儿很伶俐聪明,想传她们两手偷窃小技,但不知人家大姑娘是否喜欢老偷儿这些玩艺儿?”
  萧翎笑道:“向兄有此用心,我想她们是求之不得。”
  这些日子在江湖之上行走,已使他深觉虽鸡鸣狗盗之技,亦大有用,神偷向飞的盗窃手法,天下无双,心中对他并无轻视之心。
  金兰、玉兰齐声道:“者前辈有此用心,我等是感激不尽。”
  向飞哈哈一笑道:“好!既是如此,那老偷儿就跟你们走了。”
  东海神卜司马干对萧翎一拱手道:“兄弟亦想跟几位结伴同行,不知是否见容?”
  萧翎道:“司马兄肯与同行,兄弟等欢迎至极。”
  金兰突然快步行至马文飞身侧,低声说道:“百花山庄中出身的女婢,个个都不会存有奢望之心,能得见容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但望马总瓢把子,善待我那凤竹妹妹。”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自当尽全力好好照顾她。”
  这时,司马干已经赶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兄台可是那真的萧翎么?”
  萧翎笑道:“不敢相瞒,正是在下。”
  司马干道:“这就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兄请看那位马兄神色如何?”
  萧翎凝目打量了马文飞两眼,道:“兄弟瞧不出什么。”
  司马干道:“目下他脸色晦暗,十日内必有大变,唉!在百花山庄之时,兄弟曾经预言他有血光之灾……”
  萧翎接道:“他不是受了伤么?那血光之灾,也算应了司马兄的预言。”
  司马干摇摇头,道:“此刻他脸上晦气之重,尤过在百花山庄之时,而且他晦气直透华盖,近日之中,必有大变,快则三日之内,长不会超过十日。”
  萧翎心中虽不太相信他的卜算之术,但见他说的如此认真,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此等事情,宁可信其有。当下说道:“司马兄既有把握,也该通知他一声才是。”
  司马干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马文飞英雄性格,兄弟的话,只怕他未必肯听。”
  萧翎一皱眉头,道:“司马兄之意呢?”
  司马干道:“萧兄如若能郑重其事的劝说他几句,他也许能够遵行。”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吧!”大步走近马文飞,正容说道:“马兄,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之后,还望马兄原宥!”
  马文飞道:“萧兄有何见教,只管请说,但得兄弟能力所及,决不推辞就是。”
  萧翎道:“马兄印堂晦暗,气色不佳,十日之内,还望多加小心。”
  马文飞笑道:“可是那东海神卜司马干,告诉你的么?”
  萧翎说话之时,留神瞧了两眼,只见他眉宇之间,果然隐隐透出一片阴晦之色,当下接道:“是在下自己瞧出。”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小心一些就是,有劳挂怀。”
  萧翎道:“家母身病复元之后,兄弟就把他们送到一处安全所在,再设法去找马兄。”
  马文飞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联名传出侠义柬,召集的英雄大会,还望萧兄能够参加!”
  萧翎道:“此时还难决定,届时再作主意……”双手抱拳,接道:“兄弟先走一步了!”
  转身大步行去。
  杜九背着萧大人,玉兰背着萧夫人,商八和向飞开道,萧翎和司马干断后,一行人,绕入了一处山谷之中。
  行约三十里,到了一处四无人迹的山谷之中。向飞停下身子,拱手对萧翎说道:“沈木风经营百花山庄十余年,方圆百里之内,恐怕都有百花山庄的眼线……”
  萧翎接道:“向兄之意,咱们可是要在这山谷之中,找一个存身之处么?”
  向飞道:“不错,只有在这等大泽幽谷之中,或可避开沈木风的眼线。”
  萧翎道:“家母身体不适,只怕要用药物,深山幽谷中,虽然隐秘,只怕采购药物不便。”
  向飞笑道:“这个不用萧兄发愁,采购药物的事,老偷儿担当就是。”
  商八笑道:“向兄不但是妙手空空之技,独步天下,易容之术,也是人所难及!量那百花山庄的眼线,无法认得出他。”
  这时,玉兰、杜九,已然选择了一片柔软的草地,放下了萧氏夫妇,解活两人被点制的穴道。
  萧翎用泉水洗去了脸上药物,恢复了本来面目,守在双亲身侧。
  过了片刻,萧大人长长吁一口气醒了过来。
  萧翎急急拜伏地上,道:“不孝儿萧翎,叩见爹爹。”
  萧大人双目盯注萧翎,瞧了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当真是翎儿么?”
  萧翎黯然说道:“正是孩儿。”
  萧大人叹道:“你变的太多了,昔年你体弱多病,如今却是这般健壮……”
  微微一笑,接道:“仔细瞧过,面貌轮廓依稀还辨得出。”
  萧翎垂下泪来,说道:“孩儿不孝,连累爹娘受苦,实叫孩儿心下难安。”
  萧大人目光流动,扫掠了身侧的江湖豪侠,恢复了昔日的和蔼笑容,道:“宦海凶险,尤过江湖,爹爹身经了无数风浪,这点惊骇苦难,算得什么?”
  只听玉兰低声道:“相公快来,老夫人有些不对。”
  萧翎脸色陡然大变,一长腰,飞跃而起,呼的一声,掠过向飞、司马干,直落到母亲身侧。
  屈下一膝,扶住母亲,急得大声叫道:“娘啊!娘啊……”
  他心中焦急如焚,泪水如泉夺眶而出。
  商八轻轻一扯司马干,低声说道:“你会算命卜卦,但不知是否有医病之能?”
  司马干道:“兄弟不敢自吹自擂,医道方面,通而不精。”
  商八道:“你先去劝住萧大哥之后,咱们再商量医病的事。”
  司马干点点头道:“这个兄弟知道。”举步行到萧翎身前向萧翎说道:“萧兄切不可乱了章法,兄弟观老夫人之相,福缘甚是深厚,决不会有何凶险,但请放心。”
  萧翎回顾了司马干一眼,道:“司马兄说的不错。”随手放下母亲,站起身子,拭去脸上泪痕,接道:“家母一直是晕迷不醒,那位熟悉此地形势,有劳去请位大夫来。”
  萧大人缓步行了过来,瞧了老妻一眼,长长叹息一声,道:“翎儿,不用慌。”
  萧翎躬身说道:“爹爹有何教训?”
  萧大人道:“自你去后,你母亲日夜怀念,积忧成疾,为父的虽然从中解劝,但一直无法使她回复昔年的欢笑……”
  萧翎道:“孩儿不孝,拖累母亲担忧,罪该万死。”
  萧大人微微一笑,道:“是以,当那百花山庄中人,找上丹桂村时,为父的虽然瞧出破绽,觉出他们行径可疑,但你母亲却是信以为真,展露自你去后的初度笑容,为父不忍揭穿内情,只好照他们吩咐上道,唉!我们在百花山庄中,虽然未吃什么苦头,但那囚居幽室,昏暗不见天日的生活,却也是难过的很……”
  萧翎道:“孩儿不能承欢膝下,反累爹娘,想来实叫孩儿惶愧欲死了!”
  萧大人道:“你母亲连急带气,再加上思儿之心,在那囚居幽室之中,已经染病,再经一番惊骇,晕了过去,吾儿也不用惊慌,只等她醒来之后,见你之面,认出吾儿,先去了心中的忧苦,病势就算好了一半。”
  萧翎道:“爹爹说的是。”
  玉兰突然站起身来,欠身对萧翎说道:“归州城中,有一位名医,妾婢意欲易容,混入城去把他请来……”
  只见山腰间,一丛青草之中响起一声大笑,道:“不用了,天下名医,敢说无人能及老夫,这区区病势,老夫自信有着妙手回春之能,一针可使她当场醒转。”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的大岩上,站着一个干枯瘦小的黑衣人,正是那毒手药王!
  群豪都为萧夫人的晕迷担忧,耳目失去了灵敏,均不知毒手药王几时到了此地!
  商八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啦。”说话之间,一施眼色,和杜九联袂而起,抢到左侧,挡住退路。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如若害怕有来无去,也不会追踪你们到此。”
  说话声中,飘身而下。
  萧翎急行两步,挡在父亲前面,冷冷说道:“今日你若妄生恶念,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毒手药王双目深注在萧翎脸上,道:“你就是那假扮的马成,在百花山庄中,老夫已识破你的身份了。”
  萧翎道:“那时,你如泄露给沈木风,也许我等还不易这般闯出百花山庄。”
  毒手药王道:“不错;如若沈木风知道是你,必将倾尽百花山庄全力取你性命。”
  萧翎冷笑一声,道:“可惜的是时机不再,沈木风错过杀我的机会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不肯泄露你的身份,并非存什么慈悲心肠,而是想留下你的性命,借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道:“咱们没有这份交情,听在下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只此一女,不达目的,终不罢休。”
  萧翎一皱眉头,道:“以你此刻处境而言,这话未免说的太过狂妄了!”
  毒手药王仰天一阵大笑,道:“武林之中,那一个不知道我毒手药王,狂妄自负,还用得着你来说么?”
  向飞突然接口说道:“萧兄,咱们行踪已然为他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之灭口,不用和他多作口舌之争了!”
  萧翎一挥手,道:“向兄且慢出手!”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脸上,道:“你凭什么要取我萧翎身上之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医术,天下无出其右,武功也不后人,那一样都够取你身上之血的条件。”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如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死也难以瞑目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自信总有一天逼你自愿放出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脸色微变,道:“令媛为人,明辨是非,善良自重,但却有着这样一个残忍自私的父亲,实是站污了她的清白……”语声微微一顿,道:“你自信武功高强,足可降服我萧翎,在下就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单打独斗,各凭武功,一决胜负,如是你胜得了我,在下就束手就缚,任你取去身上之血,救你女儿,如是你败在我萧翎手下,那将又该如何?”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老夫行事,不择手段,我行我素,笑骂由人,更不愿轻言许诺,从不和人打赌,如是我今日胜你不了,来日方长,老夫总归要想出一个制服你的法子。”
  这等自甘轻贱之言,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婉转自如,毫无愧作之感。
  萧翎呆了一呆,道:“以你毒手药王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竟然说出此等之言,实在使我萧翎惊讶的很。”
  毒手药王目光转动,扫掠了躺在草丛中的萧夫人一眼,掉转话题,道:“令堂病势不轻,如不早些疗治,只怕救治不易。”
  萧翎道:“你可是想治好我母亲病势,挟恩迫我萧翎,施血救你女儿?”
  毒手药王笑道:“要是能够如此,老夫何乐不为。”
  司马干接道:“萧夫人这点病势,还不用有劳大驾。”取出怀中金环,挡在萧夫人的身前。
  毒手药王环顾了四周群豪一眼,道:“你可是当真想和我赌上一阵么?”
  此人心机阴沉,诡计多端,萧翎向他挑战时,他顾左右而言他,此刻却又自动提了出来。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心狠手辣,对百花山庄帮助甚大,如能借此机会,把他铲除,也算为武林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虽然有些对不住他的女儿,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念转志决,淡淡说道:“不论你划出什么道子,在下都愿奉陪。”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人,最不喜受限制,如若你一定想和我比试一阵,咱们最好是不受江湖上诸般规矩束缚,暗器,用毒,无所不包,不计手段,胜者为高。”
  萧翎道:“很好,你能先作说明,足见阁下还有点英雄气度。”
  毒手药王道:“过奖,过奖。”
  神偷向飞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件事,药王忘记说出来了!”
  毒手药王道:“什么事?”
  向飞道:“群打群攻,以众胜寡。”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既不受武林规戒束缚,你们自然也不用受限制了。”
  司马干一扬手中金环,道:“好!在下先来领教。”
  忽听玉兰尖声叫道:“老夫人!”蹲下去抱起了萧夫人。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母亲手足颤动,一脸汗水,紧闭着双目,似是正在忍受无比的痛苦,不禁肝胆碎裂,眼泪夺眶而出。
  毒手药王哈哈大笑,道:“手足抽动,中风之征,如再延误时刻,纵遇当世名医,救了她的生命,一也将全身瘫痪,落得个残废之身。”
  几句话,字字如刀似剑,刺入萧翎的心中。
  他举手拭去了颊上泪痕,缓缓说道:“老前辈可有疗治之能么?”
  毒手药王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萧翎抱拳一揖,道:“那就有劳老前辈大施妙手了!”
  毒手药王药笑道:“治病的事,简单的很,只是老夫这代价过高,只怕你付它不起!”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只要你开出价来,古玩、玉器、名画、珠宝,随你吩咐,姓商的照价奉付,决不拖欠。”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不,名画、古物,非我所好,金银珠宝,在我毒手药王眼中,视若草芥粪土不如。”
  商八道:“那要什么?”
  毒手药王目光凝注到萧翎身上,道:“要他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群豪齐齐一呆,不知如何接口。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老夫索价虽高,但决不强人所难,肯不肯请老夫疗病,悉听尊便。”
  一直站在旁侧静观变化的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翎儿,你母亲已近半百,行将就木,死亦不算夭寿,吾儿正值有为之年,身担大任,岂可轻生,不用救她了。”
  萧翎突然一撩衣襟,跪到父亲面前,道:“爹爹请恕孩儿有违严命,慈母育儿,恩泽是何等广大,孩儿万死亦不足上报母恩万一,岂可不救。”
  四周群豪只觉兹事体大,个个呆着木鸡,不敢妄插一语。
  萧大人默然良久,道:“你起来吧!你这一番孝心,为父也不便多言,凭儿自作主意吧!”
  萧翎叩拜而起,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脸上,道:“我答应施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这是你自己承诺之言,并非是老夫相逼。”
  萧翎冷冷说道:“我萧翎一口既允,决无反悔,你可是有些不信么?”
  毒手药王道:“老夫信得过你。”
  举步直向萧夫人停身之处行去,口中冷冷的喝道:“闪开去!”
  原来,向飞和司马干并肩而立,挡在萧夫人的身前,准备连手挡他,但此刻形势大变,只好依言闪避开去。
  毒手药王走到萧夫人的身侧,约略一看萧夫人的脸色,纵声笑道:“你们见识一下当今第一神医的手段如何。”
  站在萧夫人身侧的玉兰,突然冷冷说道:“你医道通神,但用毒的手段,也是人所难及,小婢曾听沈木风讲过,药王有借物传毒之能。”
  毒手药王道:“不错,老夫确有此能,但还不至于用来伤一个毫无抗拒之能的老妇人。”
  玉兰道:“也许老人家的病,并非你形诸口舌那般严重,你却故意的把它说得厉害异常,以此要挟萧公子,舍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已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冷冷说道:“老夫这一针落下,立时可让她神智清醒……”
  萧翎沉声接道:“毒手药王,你如敢暗施手脚,对我母亲下毒,你可知我对你如何?”
  毒手药王道:“量你也无能伤得老夫。”
  萧翎接道:“我将先杀令媛,让你十余年疗救女儿的心愿成空,尝尝老而失女之痛。”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一声,道:“别人唬不住我毒手药王,也许你萧翎,有此能耐。”
  萧翎缓缓伸出手去,低声对金兰说道:“宝剑借我一用。”
  金兰应声拔出长剑,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萧翎星目中神光如电,凝注毒手药王的脸上,缓缓说道:“毒手药王,你可愿见识一下我萧翎的剑术么?”
  毒手药王手中举着银针,道:“老夫以绝世的针灸疗病之术,承受你一记剑招。”
  这时,场中的气氛,紧张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萧翎的手上,但每人的脸色,却是一片哀伤悲痛之情。
  萧翎目光转注到三丈以外的悬崖上一株矮松之上,说道:“好!你要瞧仔细了。”暗中运气,全身真力,全都凝聚在右臂之上。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陡然一振手腕,长剑脱手而出。
  长剑出手,幻起了一片轮转的银虹,剑气弥漫,带起了一片轻啸之声,直飞四五丈高。
  但见那轮转的剑势,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旋身,突然疾向那矮松射去。
  一圈银虹,绕树飞转,寒芒过处,枝叶纷飞。
  待银虹收敛,长剑现形,那悬崖间矮松,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
  群豪都为这驭剑一击,瞧的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响起了轻微的叹息和赞美。
  毒手药王点点头,道:“就老夫记忆之中,五十年来,有此奇技的武林高手。只有四人,三人被困于那禁宫之中,一人下落不明……”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和那庄山贝如何称呼?”
  萧翎听他一出口便叫出庄山贝的名字,显是对这驭剑之术,亦有心得,不禁一呆,口中却冷冷的答道:“师徒之称。”
  毒手药王叹道:“你这点年纪,有此成就,有背武学常规,如若老夫的料断不错,除了你得庄山贝等名师传授之外,必然另有奇遇。”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果然利害,难道我误食那千年石菌的事,他也能瞧得出来。口中却答非所问地接道:“凭此一剑,取你女儿之命如何?”
  毒手药王沉吟一阵,道:“那是绰绰有余了。但却未必能够伤得老夫。”语音甫落,手中银针已然疾落,刺入了萧夫人前胸之上。
  此人的针灸之术,果然是神奇无比,银针中穴,萧夫人立时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萧翎低声赞道:“你的医术,果有独到之处,不愧有药王之誉。”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在老夫手中,决无不治之症。”
  萧翎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但见毒手药王银针疾起疾落,片刻之间,连刺了萧夫人一十二个穴道,收了银针,探手由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向萧翎。
  萧翎接过玉瓶,道:“什么丹药?如何服用?”
  毒手药王却淡然一笑,答道:“老夫如是想加害于你,此刻你已身中剧毒……”
  目光环扫群豪,哈哈大笑一阵,接道:“不过,你尽可放心,老夫还要用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所以……”
  萧翎知他有借物传毒之能,此言非虚,是以默然不语。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那瓶中五粒丹丸,不但有补气益神之效,且可延年益寿,每日服用一粒,五粒服完,令堂当回复二十年前的青春活力,你要珍惜了。”
  萧翎一抱拳,道:“多承赐赠灵丹。”
  毒手药王道:“为证实老夫所言不虚,五日后,老夫再带小女来此。”
  他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渴望神情,凝注着萧翎,脸上是一片慈爱和焦灼混合的神情。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药王但请放心,五日内家母果真如药王所言,在下定当束手施血,相救令媛之命。”
  毒手药王道:“好!老夫信你之言。”转身一掠两丈,疾奔而去。
  商八目注那毒手药王的背影消失不见,突然抱拳对萧翎一礼,道:“大哥,可是当真要施血救那毒手药王之女么?”
  萧翎淡然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他,如何能够骗人!”
  杜九急道:“目下大哥一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这般轻贱自己。”
  神偷向飞接道:“老偷儿向主信诺,一言出口,决不反悔,不过,萧兄目下的处境不同,就是毁去承诺,也一样受天下英雄敬重。”
  萧翎一挥手道:“诸位的盛情,在下心领,咱们别谈这件事了。”
  商八缓步走到萧大人身侧,欠身一礼,道:“眼下萧大哥一人生死,关系着近数十年的江湖命运,此情此景之下,只有老伯一人,或可阻止于他,还望老伯说几句话,阻拦住萧大哥。”
  萧大人一皱眉头,道:“这个,这个,叫我很难启齿,他以血换药,救了他母亲之命,乃是大孝之事,答应施血于人,乃是大信之事,要他背弃信诺,我做父亲的,也觉得难以启口。”
  萧大人虽然说的大义凛然,但想到独生爱子,数日之后,施血于人,岂能不黯然神伤,缓缓转过身去,行到山崖旁一块岩石之下,倚岩而立,抬头望着云天出神。
  冷面铁笔杜九,为人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之中,却是充满着热情,萧翎施血的事,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萧大人不肯劝止,只好信步走到玉兰身侧,轻声说道:“玉姑娘,我看这件事只有待老夫人醒来之后,让老夫人阻止他了。”
  玉兰还未开口答话,萧翎已抢先说道:“玉兰,我母亲醒来之后,不许你们告诉她,我答应那毒手药王舍血换药的事。”
  玉兰一欠身,道:“小婢记下了!”
  杜九一皱眉头,道:“可否听小弟说几句话。”
  萧翎脸色一片严肃地说道:“如是不关我施血的事,小兄是洗耳恭听。”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小弟也不用说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最好是别再谈论此事。”
  商八高声说道:“杜兄弟不用再说了,大哥心念已决,咱们劝也无益。”
  向飞抬头望望天色,道:“毒手药王想用萧兄身上之血,想来决不会泄露咱们藏身之秘,那沈木风眼线再广,暗桩再多,也想不到咱们藏身这幽谷之中,只要咱们小心一些,住上三五日,当不致泄露行踪……”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过此地欠缺食用之物,咱们江湖粗人,打些野兽飞禽,烤来食用,那是家常便饭,但萧老前辈和夫人,却是食用不惯,老偷儿想去偷些食用之物回来,不知那一位肯和老偷儿同去一行。”
  金算盘商八笑道:“我商八能讹会骗,只是偷窃的手法,大不如人,倒想和向兄一行,也好见识见识,如何一个偷法。”
  这两个怕萧翎拦阻,故意一拉一唱,先把去意说明,然后联袂而去。
  绕过了一个山角后,商八对向飞说道:“老偷儿,这件事你做的叫在下大不赞同。”
  向飞道:“什么事啊!”
  商八道:“那毒手药王五日之后,带他女儿到此,这些话你是早听到了?”
  向飞道:“听到了。”
  商八道:“萧大哥既是不愿失信于人,咱们只有早想法子离开此地,让那毒手药王,扑一个空,时日拖的久了,也许他会改变心意。”
  向飞道:“老偷儿不赞成你的法子。”
  商八道:“那你是别有良策的了。”
  向飞道:“良策倒谈不上,不过比你的办法强些。”
  商八道:“领教,领教。”
  向飞道:“你那位萧大哥,人虽年轻,但却食古不化,斤斤计较信诺,不知识大体者不拘小节,硬要舍血救人,躲过这五天之期,来日正长,在那毒手药王有心追踪之下,岂不是躲不胜躲,老偷儿的办法,叫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商八道:“别卖关子,快些说啊!”
  向飞道:“咱们设法找到马文飞,要他派遣几个高手来,埋伏于要道,待那毒手药王赴约来时,群起而攻,一举把他女儿杀死,其人作恶多端,算计了他也不用愧疚于心。”
  商八道:“为救我那大哥之命,商某人就算做一点愧心事,也不要紧,只是,此事若被我那萧大哥知晓了,定然大发雷霆,说不定闹一个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向飞道:“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你们中州二贾也不用出手,有老偷儿,和那司马干联合马文飞派来的高手,也就够了。”
  商八道:“如是找不到马文飞呢?”
  向飞道:“万一找不到马文飞,你们中州二贾只好参与其事了。”
  商八叹息一声,道:“如是再想不出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边谈边行,到了一所山村。
  向飞让商八在村外等候,独自进入山村。
  片刻工夫,带着数只鸡鸭,两袋面粉,和锅碗等应用之物,走了出来。
  商八摇摇头笑道:“这都是偷的么?”
  向飞道:“老偷儿虽然不肖,也不至偷这些人家,这等东西,是老偷儿用十两银子买来的!”
  商八道:“太贵,太贵,这票生意你赔了。”
  向飞微微一笑,道:“做生意,老偷儿是甘拜下风,反正我身上的金银,都是偷窃而来,多用点,也不在乎……”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该回去了。”
  商八道:“你不要去找马文飞么?”
  向飞道:“急也不在一时,五日之约,时间充裕的很,如果你一人回去,定然会引起你那萧大哥的疑心,明天由老偷儿一个人去找那马文飞就是。”
  两人带着鸡鸭锅碗等应用之用,赶回幽谷,已然是暮色苍茫时分。
  金兰、玉兰,早已为那萧夫人打扫了一座山洞,采来很多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
  毒手药王的针灸之术,和留下的灵丹,果然是奇效卓著,萧夫人服下一粒,精神已大见好转,神志也清醒过来,认出了萧翎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爱子,病情更是减轻了许多。
  金兰、玉兰,曲意奉承,守在老人家的身侧,笑语解颐,虽是宿住荒山幽谷之中,萧夫人却有琼楼玉阁,绵被暖帐不如之感。
  萧大人却是静静的坐在一侧,茫然出神,想着父子见面,不过数日,又将一别永诀,当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他虽是胸襟广大之人,但父子天性,亦不禁暗自伤悲。
  萧翎亦有着亲恩未报身先死的伤感,想到五日之后,舍血而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慈母之心,定将片片碎去,此刻的时光,更有着寸金难买寸阴的感觉,孺慕之情,形露于神色之间。
  金兰大展巧手,就向飞取来之物中,做出一顿可口的晚餐。
  萧夫人只吃的赞不绝口,连连夸奖金兰能干。
  吃过晚饭,夜色已深,山洞中燃起一支火烛。
  萧夫人精神大好,烛火下,和二婢爱子聊天。
  她望着承欢身侧的二女,忽然想起了岳小钗,不禁黯然问道:“翎儿,你那岳姊姊那里去了?”
  萧翎道:“五年前难中一别,迄今未见过面,不过孩儿已探得她的消息,过几天母亲身体大好,孩儿就去找她……”言未尽意,突然住口,想到今生已无法再和那风仪绝世,秀冠人寰,情义深重的岳姊姊重逢相见,顿觉心如刀刺,黯然垂下头去。
  萧夫人道:“唉!小钗那孩子,实在是讨人喜爱,守在我身前之日,还不觉得如何,自她去后,却是想念的与日俱增……”
  她回顾分坐在身侧的二婢一眼,接道:“这两位姑娘也这般讨人喜欢,日后……”
  萧翎担心母亲喜悦之下,口不择言,急急接道:“母亲病势还未痊愈,不宜多言,还望好好养息,孩儿也要去休息了。”站起身子,缓步而出。
  萧夫人望着萧翎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小的时候,身体弱不禁风,想不到在外面混了几年,竟然会这般强壮起来,唉!我们萧家人丁单薄,要是他小时候身体强壮些,我早就替他成了亲啦!”
  金兰、玉兰同时微微一笑,但却不知如何回答。
  萧夫人望了二女一眼,接道:“你们两个,都生的这般秀气,人又聪明伶俐,只要你们愿意,我叫翎儿收了你们……”
  玉兰急急接道:“夫人,小婢们没有那份福气,夫人的恩典,小婢们感激不尽,婢子们日后但能得长随夫人身侧,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萧夫人笑道:“这不用你费心,以后再说吧!”缓缓躺了下去。
  萧翎缓步走出了山洞,抬头望望天色,已是二更时分,长长吁一口气,信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愁苦万千,只觉得很多大事,都还未曾办完就要死去,如是比武较技,轰轰烈烈的战死,也还罢了,但是却为一个彼此毫无情谊的女子,奉献出全身的鲜血……他心有所思,茫然而行,不觉间走出二里之遥。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办法不行,还是向兄的主意最好。”那声音带着冷冰冰的味道,正是杜九的口音。
  萧翎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凝神听去。
  山风呼啸,吹打着松叶荒草,掩去萧翎的步履之声,杜九等竟是不知萧翎到来。
  但闻向飞的声音接道:“商兄,究竟怎么做,你说一句话。”
  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商八,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商某人,一向主意最多,但这件事,却已闹乱了我的方寸,想我那萧大哥为人正直,一诺千金,咱们纵然跪在地上哀求于他,只怕也难使他回心转意……”
  向飞道:“金兰、玉兰那两个丫头,对你们那萧大哥,更是敬重无比,他既然交代了两个丫头不许对萧夫人说,量那两个丫头,也不敢自作主意。”
  商八道:“不错,看将起来,只有你老偷儿的法子了。”
  向飞道:“好,既然如此,老偷儿这就动身去找那马文飞去。”
  杜九道:“如果明天萧大哥不见你老偷儿,问将起来,咱们要如何答对?”
  向飞笑道:“他不会问,如是不见的是你商老大和杜老二,他自然要追根问底,查个明白,但我老偷儿,他决不会多管。”
  杜九道:“万一他问了起来呢?”
  向飞道:“你们说不知去了何处就是。”
  商八道:“好!就这么办,咱们在此恭候佳音。”
  向飞道:“你们也该回去了,免得引起他怀疑之心。”
  萧翎急急抽身,躲入草丛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三条人影,联袂由草丛飞跃而出。
  中州二贾转入山谷,神偷向飞,却独自向谷外飞奔而去。
  萧翎心中虽未完全了然,三人计议些什么,但想和五日后自己施血之事,定然有着关连,那是不会错的,心中大为感动,暗道:想不到一向爱财如命的中州二贾,和以偷窃之技扬名武林的向飞,竟都是性情中的朋友,王侯大吏,又有几人能这般尽义全交,肝胆相照,礼求诸野,古人是诚不我欺了。
  但转又想到大丈夫生死一诺,岂可言而无信,必须设法阻止他们才对。
  念转志决,缓步走回谷中。
  次日天亮,群豪齐聚,果然不见了神偷向飞。
  萧翎忍下未问中州二贾,两人也装作不知,倒是那司马干大觉奇怪,忍不住问道:“那位向兄那里去了?”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偷儿天生贼骨,三天不偷人家东西,双手发痒,不知又去偷那一家土豪劣绅去了。”
  萧翎暗道:我如非昨夜听得他们计议,定也会被他这几句话骗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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