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美人 第一百零二节 春兰与秋菊
黄昏。
夕阳中山歌婉转。
两个垂譬少女，面上带着笑容，口里唱着歌，脚下踏着夕阳，自婉蜒曲折的山道上，漫步而下。
她们手中提着小巧而古雅的瓦壶，壶中装满了新汲的山泉，她们的心中都装满了的快乐。
她们穿着嫣红的衣裳，她们的笑靥也嫣红，嫣红的少女漫步在碧绿的山色中，是诗，也是图画。
她们的眼中发着光，像是正因为什么特别的事而兴奋着，左面的少女状若春兰，右面的少女貌比秋菊。
“春兰”忽然停住了歌声，咬着嘴唇，微笑着，眼波像是在瞧着夕阳山色，其实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秋菊”瞟了她一眼，突然娇笑道：“小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春兰道：“哦……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秋菊笑着拧她，春兰笑着讨饶。
秋菊的手，突然伸进了春兰宽大的袖子里，春兰便笑得直不起腰，喘息道：“好姐姐，饶了我吧。”
秋菊也在喘息着，道：“要我饶你也行，只要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想他？”
春兰眨了眨眼，道：“他……他是谁？”
秋菊的手又在春兰袖子里动了，道：“小鬼，你装不知道。你敢？”
春兰大叫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们秋菊姐姐嘴里的‘他’，就是那……那位今天早上才被送到这里的公子。”
秋菊道：“再说，你是不是在想他？”
春兰道：“是……是……，你……你的手……”
秋菊道：“既然说了老实话，好，我饶了你吧。”
春兰喘息着，面靥更红得有如夕阳。
她放下瓦壶，坐在道旁，娇喘吁吁，媚眼如丝，全身上下像是已全都软了，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秋菊瞟着她，轻笑道：“小鬼，瞧你这模样，莫不是动了春心吧。”
春兰咬着嘴唇，道：“还不是你，你……你那只死鬼的手……”
秋菊咯咯笑道：“我的手又有什么，要是他的手……”
说着说着，脸也突然飞红了起来……
春兰轻轻：“那位公子……唉，有哪个女孩子不该想他，只要瞧过他一眼，有哪个女孩子能忘得了他……”
她的语声如呻吟，她睁着眼睛，却像是在做梦。
她梦呓般接着道：“尤其是他的……秋菊姐，你注意到了么？真要命，他为什么会那样，我只要一想到他，我……我就连饭也吃不下了。”
秋菊道：“他？……我可没留意。”
春兰道：“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替他倒茶的时候，他瞧着你笑了笑，你连茶壶都拿不稳，都溅了一身，你以为我没瞧见。”
秋菊的脸更红，颤声道：“小鬼，你……你……”
春兰道：“你又何必害臊？像他那样的男人，莫说咱们，就连咱们的兰花阿姨，她见过的男人总有不少了吧，但一见他，还不是要着迷。”
秋菊终于“噗哧”一笑，道：“我看她简直恨不得……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了下去似的。”
春兰喃喃道：“我没见着他时，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可爱的男人，他那笑，他那眼睛，他那神情……唉，简直要人的命。”
秋菊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人家已是名花有主了。”
春兰道：“你是说那个叫韩千影的姑娘？”
秋菊道：“嗯，不错。”
春兰撇了撇嘴，道：“哼！她怎么配得上他，你瞧她那张嘴，一早到晚都翘着，像是觉得自己很美似的，其实，我见了就恶心。”
秋菊道：“但她的确很媚……”
春兰道：“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骚狐狸……”
突然站起身，扭着腰，道：“咱们姐妹哪点不比她强，尤其是你，你……你那两条腿，保险他一瞧见就着迷，就要发晕。”
秋菊红着脸啐道：“小鬼，你几时瞧过我的腿了？”
春兰咯咯娇笑道：“那天，你正在洗澡的时候，我……在外面偷偷的瞧，瞧见你正在……正在……哎哟，那样子可真迷人，我眼福可真不错。”
秋菊“樱咛”一声，扑了过去，春兰提起那瓦壶就逃，两人一追一逃，跑得都不慢，壶里的水，却未溅出一滴。
过了一片树林，通过一道小桥，便是三间明轩，绿板的墙，紫竹的窗帘，帘里已隐隐透出了灯光。
门是关着的，门里也没有声音。
春兰和秋菊跑到这里，脚步又放缓。
春兰咬着嘴唇，盯着那扇门，悄声道：“你瞧，晚饭都还没吃，就把门关上了，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秋菊也红着脸道：“骚狐狸，真是骚狐狸。”
春兰轻笑道：“你也莫要骂她，若换了是你陪着他，只怕你们关得更早……若换了是我，三天三夜不开门也没关系。”
秋菊咯咯笑道：“小鬼，你连饭都不吃了么？”
春兰道：“吃饭？吃饭有什么意思？”
她蹑着脚尖，轻轻走过去。
秋菊道：“小鬼，你……你想干吗？你想偷看？”
春兰用手指封嘴，悄声道：“嘘！别出声，你也来瞧瞧吧。”
秋菊脸更飞红，道：“我不，我才不哩。”
她嘴里说了两个“不”，脚却往窗子走了五步。
突然，门开了。
一个轻衫薄履，微微含笑的少年打开了门，笑道：“我还当是野猫呢，原来是两位姑娘来了。”
春兰和秋菊整个人都呆了，身子呆了，眼睛也呆了，身子木头似地停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瞧着他。
那少年笑道：“水提累了么？可要我帮忙？”
秋菊吃吃道：“多……多谢紫宸公子，不……不用了。”
不错，她们口中得‘他’正是被韩媚虏走的紫宸。
紫宸笑道：“晚饭好了，还得烦姑娘来说一声。”
秋菊连忙应道：“是……”
突然转过身子，飞也似地跑了。
春兰自然跟着她，两人又跑出十多丈，春兰问道：“你……你跑什么？”
秋菊答道：“我受不了啦，他……他那样瞧着我，我若瞧他一眼，就要晕过去了。”
春兰叹道：“你在他面前好歹还能说话，我却连话都说不出了，你快要晕过去，我……我简直早已晕过去了。”
紫宸微微笑着目送她们远去，微笑着又把门关了起来，于是，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和斜倚在绣榻上的韩千影。
韩千影已打扮得更美了。
那华而不俗的打扮，她那柔软而舒服的衣衫，她那懒散的神态，就像是个天生的千金小姐，富家少奶奶。
此刻，那纤巧的，染着玫瑰花汁的脚趾，正在逗弄着一只蜷曲在床角，长着满身白毛的小猫。
她的眼睛正也像猫似地瞪着紫宸，故意轻叹道：“你瞧那两个小丫头，已经快要为你发疯了，你还是今天早上才来，若是再过两天，那还得了？”
紫宸笑道：“哦！”
韩千影瞧着他那懒散的，满不在乎的微笑，突又长叹道：“其实，我也快为你发疯了，你可知道？”
紫宸笑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