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悲哀
慕容止的祖母，慕云凤，年轻时，精明强干，可以说，慕家有现在的庞大家业，就是由她一手打拼出来的。
现在，她虽然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但是腰背还是挺得笔直，一双凤目还是炯炯有神的。
很快，慕容止和自己的父亲钱夫郎便来到了祖母慕云凤的房中。
慕云凤浓眉宽额，容貌严厉，也许就是因为过于严厉，所以，慕容止和她并不亲近，从前小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怕她。
甚至连慕容止的父亲，钱夫郎在她的面前，也是不大敢说话的。
钱夫郎带着慕容止，向她问安之后，便站立一旁，静静的等着慕云凤说话。
慕云凤问道：“明天北上的准备怎么样了？”
钱夫郎忙应：“娘放心，国公府老太君的寿礼，儿已经亲自准备好了，还有给楚家的礼，全部都已经检查过了，都已经上了船，京城那边的房子前些日子也已经派人过去收拾妥当了，过去就能住。”
慕容止这趟进京，如果没有意外，就不会再回天雀城了，而是留在那里等待成婚。
为了能够方便接下来的婚事操办，慕家还特意命人把在京城中的那个房子好好的收拾清理干净了。
本来，这一次慕容止与李嫣然的婚事，与楚家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由于有李涵烟的存在，所以，在这一次的婚事上，楚家却给了慕家很大的压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鲁国公李芸在时，鲁国公府荣宠无限，一时之间更是风头无二，那时的楚家当然是比不过的。
可是，自从李芸战死后，鲁国公府受到女帝各方面的打压和掣肘，无论是那个方面，早已大不如前，反倒是楚家因把一美貌嫡子送入宫中而大获荣宠。
现如今，楚家气焰之盛，已经反在国公府之上。
在这一次婚事的商议过程中，楚家虽然没有叫嚣着不许李嫣然续弦，但是，对身为商户的慕家，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就连说话也是非常不客气的。
总而言之，他们楚家那边的意思就是，别以为慕容止可以嫁进国公府就了不起，无论如何，慕容止也别想着可以取代楚云的位置……
他慕容止在国公府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为了缓和楚家那边的态度，他们的那份礼，当然是既不能少，也不能小的。
这些事情，慕云凤和钱夫郎并没有告诉慕容止。
毕竟，对于慕容止而言，实在是太委屈了。他一个大活人，居然还要受到一个死人的压制，无论怎么说，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要是让慕容止知道此事，以慕容止的性格，事情恐怕还要节外生枝。
可惜的是，他们都以为慕容止不知道，但其实，慕容止早就已经知道了。
慕云凤又问了几句，钱夫郎都一一作答，十分周全，无一错处。
慕云凤这才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到了京城那边，千万不要吝啬银钱，该怎么花就怎么花。国公府的门第虽然高，但门庭大了，自然也就会有很多旁人所看不见的难处，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更何况现如今的国公府也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风光了，他们肯答应这门亲事，看中的并不是容止这个人，而是我们家的钱。”
钱夫郎点头道：“娘放心，儿知晓的。”
慕容止一直听着，神情木然，并没有说过一个字，但是心中却是不好受的。
虽然他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家族，为了利益而联姻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时，心中还是不免难过的。
他慕容止又何尝不想找到那一个值得他一生相守的良人呢？
在他看来，李嫣然绝对不是的。
慕云凤本来严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接着对钱夫郎道：“你也是命苦，嫁到了我们慕家，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还好，你还有一双儿女是盼头，容止如今嫁的好，你往后也能跟着享福了。”
也许是因为慕云凤的话让钱夫郎想起了自己的妻主，慕婷婷，心中一酸，双眼一红，但是却死死的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了解慕云凤，所以，他知道，他绝对不能在她的面前流泪，更不能哭出来。他甚至还要勉强笑道：“娘说的是，儿也是这样想的。”
慕云凤看了钱夫郎一会，然后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慕容止，轻轻的叫唤了他一声。
慕容止当然明白，自己的祖母这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所以，他上前两步，跪到慕云凤的跟前，伏首说道：“祖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孙儿的？”
慕云凤看着慕容止，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说道：“孝，乃是百行之首。我们慕家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心里也十分清楚。虽说人贵自立，但你嫁入国公府，总是一件好事。我是早晚都要走的人，这份家业最后还是要留给你妹妹的……如若往后你能在国公府站稳脚跟，甚至有了出头之日，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的提携一下你的妹妹，小雪。”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些话，你可千万要谨记，不可有忘，知道了么？”
慕容止当然不能忘。
毕竟这才是他嫁到国公府的最终目的。
他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而已……
慕容止忍着心酸，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孙儿记住了。”
慕云凤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慕容止，心中虽然也明白，他慕容止心中的不愿和悲哀，但是为了他的孙女慕小雪，还有慕家，有些事情，她是不得不做的。
也许是因为愧疚，慕云凤看向慕容止的眼神里，终于还是透出了些难得的温情。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吧，回去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还要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