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雕翎 第四十章 全道义毒王断交

2020-10-6 GodHank 好书推荐

  这时,逍遥子已经长剑出鞘,十个青衣童子,已布成一座剑阵待敌。
  商八手执金牌而回,低声对萧翎说明经过。
  孙不邪低声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咱们这几人,实有着举足轻重之势,帮助沈木风,这四海君主也自知没有取胜把握,如是倒向逍遥子,沈木风亦自知甚危,不过,不论咱们帮助那个,都是以仇结仇,杀了沈木风,四海君主也不会放过咱们,而就用谋制衡而言,今日之局,最好能保持它一个微妙的平衡。”
  杜九道:“如能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倒可一举为江湖除两大害。”
  孙不邪道:“逍遥子一时失算,开了萧兄弟的金锁,已是后悔不已,开你们中州二贾刑具,更是为势所迫,情非得已,以他的老谋深算,沈木风的阴沉险恶,决不会让咱们坐收渔人之利。”
  只听逍遥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孙不邪,你乃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声誉重江湖,贫道相信你出口之言,决不会赖。”
  孙不邪缓步而出,道:“不错,老叫化如是答应了什么,自然是火里火中去,水里水中行。”
  逍遥子道:“你答应了贫道开了萧翎和中州二贾的金锁刑具之后,合他们之力,生擒那沈木风,言犹在耳,忘怀了么?”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这个么?老叫化想是想答应的,只怪道长动作太快,一下就开了萧翎身上刑具,老叫化还未及答应呢,你杂毛老道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逍遥子见孙不邪不承认答应相助之事,不由气得脸色铁青,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说一人之力,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对是不对?”
  逍遥子道:“不错,以后呢?”
  孙不邪道:“以后道长要开中州二贾的刑具,不知何故,又开了萧翎身上的刑具。”
  逍遥子道:“贫道为什么要开那萧翎身上刑具呢?”
  孙不邪道:“道长可是想要我们助你对付沈木风?”
  逍遥子道:“正是此意,那沈木风为害江湖,作恶多端,两位就是不愿履行答应贫道的诺言,也该出手杀了他,为武林除一大害。”
  孙不邪道:“话虽是说的不错,但可惜贵君主亦非什么好人。如是除一害留一害,那倒还不如不除。”
  逍遥子道:“这么说来,孙兄是不肯履行那承诺之言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并未承诺,你老杂毛,再激我也无用。”
  逍遥子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应该逼你开口之后,再开他们身上刑具,就没有此刻之失了。”
  孙不邪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啊!”
  逍遥子道:“就算你没有答应……”
  孙不邪冷冷接道:“不能算,老叫化没有答应,就是没有答应。”
  逍遥子道:“此事已过,争论无益,贫道此刻却有一句紧要之言,问明孙兄。”
  孙不邪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逍遥子道:“如是贫道为世除害,和那沈木风动手相拼,孙兄该将如何?相助那个?”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倒是难以决定,必得仔细想想才行。”
  逍遥子心中虽是激怒异常,但却不敢随便出手,萧翎的武功,他已见过,那是高强得很,孙不邪和中州二贾,又是久负盛名的人物,这四人如若反助那沈木风,优劣之势立时将倒置过来。
  沈木风一直冷冷的站在旁侧,一语不发,一面运集功力,准备拒敌,一面默查情势的变化,筹思应对之策。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逍遥子终于忍耐不住,冷冷说道:“孙兄意欲何为?还望快点说个明白。”
  孙不邪目光转动,望望沈木风,又望望逍遥子,笑道:“照老叫化的看法,今日这场架,不用打了。”
  逍遥子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不是我老叫化轻藐你,如若单凭武功,你决非那沈木风的敌手,此刻你所以自认稍占优势,那是因为你们人多势众,又在船上,沈木风不会水中功夫,才肯这般忍气吞声……”
  逍遥子道:“机会不再,错过了今日机会,只怕以后很难有杀死那沈木风的日子了。”
  孙不邪摇摇头道:“还有一事,你牛鼻子老道,不可不知。”
  逍遥子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萧翎都不谙水性,如是一定要打,最好别在船上动手。”
  逍遥子道:“可是诸位此刻,都已置身大江之中,这五彩巨舟上的男童女婢,个个都精通水性,几位如是迫的无耐,只好拼着沉了这艘五彩巨舟,在水中生擒诸位了。”
  萧翎一则担心父母,真又被沈木风拘禁百花山庄,二则怕把沈木风逼的太紧,促使四海君主和沈木风联起手来,当下冷冷接道:“只怕道长没有沉这巨舟的机会。”
  孙不邪接道:“咱们为脱此危难,倒是得和那沈木风暂时合作一下了……”
  目光转向沈木风的脸上,冷冷说道:“你沈大庄主的意下如何?”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来日方长,区区也不急在一时,孙兄怎么说,沈某人悉依所言。”
  孙不邪道:“哈哈,想不到你沈木风今日竟然对老叫化百依百顺。”
  萧翎突然横里一跃,挡在舱门口处,说道:“道长最好能下令让他们改帆靠岸。”
  暗中带上千年蚊皮手套。
  逍遥子默查敌我形势,胜算甚少,略一沉吟,竟然下令巨舟靠岸。
  船行近岸边之后,沈木风和黑白二老当先跃下巨舟,萧翎、孙不邪以及中州二贾,也紧随着跃下巨舟。
  一着陆地,几人都不觉仰脸长吁一口气,有着恍如隔世之感。
  沈木风回过头来,望了那五色巨舟一眼,高声说道:“逍遥道长,我沈木风已经登上五彩巨舟领教过了,如是道长有胆,请到我百花山庄一叙。”
  逍遥子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扬帆而去。
  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一眼不见人影。
  孙不邪目光一掠沈木风,道:“沈大庄主,一世枭雄,今目算被老叫化瞧到了狼狈模样。”
  沈木风冷冷说道:“不是我沈木风及时登上了那五彩巨帆,四位只怕亦难生离巨舟。”
  孙不邪道:“此刻,咱们仍然是四对三的局面,沈大庄主两位属下,还都有断腕之伤,是否还有再战之能,目下仍是很难预料。”
  沈木风目光转动,四顾一眼,淡然一笑,道:“这地方仍是我沈某人的势力之内,咱们如若动手,一个时辰之内,我沈某人即可有援手赶到。”
  萧翎突然举步行到沈木风的身前,说道:“沈大庄主,此刻意欲何往?”
  沈木风道:“赶回百花山庄。”
  萧翎道:“在下亦想同往百花山庄一行,去见父母一面。”
  沈木风一沉吟,道:“商八手执有我敕令金牌,不论何时,你们都可以畅行无阻的去百花山庄,小兄要先走一步了。”
  萧翎横身拦住去路,道:“大庄主如是不肯履行承诺之言,只怕没有这么容易离此。”
  沈木风仰天大笑一阵,道:“三弟,你当真要迫为兄动手么?”
  萧翎道:“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兄弟情意早已断去,用不着再称兄道弟了。”
  沈木风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三弟如和为兄动武,不论胜负,都无法救得令尊令堂。”
  萧翎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掌,道:“我记得沈大庄主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萧翎和沈大庄主,终是难免一场生死之斗,既是难免,何不早作了断,请出手吧!”
  沈木风收敛起脸上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冷肃之色,缓缓说道:“兄弟这样迫我,那就请亮兵刃吧!”
  孙不邪一振手腕,投过来手中长剑。
  萧翎接过长剑,道:“在下昔年受一番恩惠,今日让你三招。”
  沈木风缓缓说道:“兄弟可是有此信心,能够胜得了我?”
  萧翎道:“那倒不是,沈大庄主武功高强,我萧翎早已耳闻目睹,今日之战的胜负之数,我萧翎毫无把握。”
  沈木风道:“既无胜我的把握,为什么一定要打?”
  萧翎正待答话,商八突然接口说道:“沈大庄主困倦之身,大哥胜之不武,咱们既有敕令金牌可去百花山庄,今日之战,不打也罢。”
  萧翎素知商八智谋多端,突说此话,必有原因,但情势已成骑虎,实难自找台阶,一皱眉头,默默不语。
  沈木风微微一笑,突然转身,低声对黑白二老道:“咱们走啦。”急奔而去。
  萧翎目注沈木风背影消失不见,才转望着商八说道:“那逍遥子说的不错,今日放过沈木风,只怕日后难再有此机会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毒手药王来了,他急于要见大哥,想必有要事奉告。”
  萧翎道:“现在何处?”
  商八道:“就在左侧一片草丛之中。”
  萧翎转头望去,果见毒手药王带着商八的黑毛虎獒,缓步走了过来。
  他身材本就十分瘦小,再加一身黑衣,和那一脸僵硬的肌肉,缓步行来,直如一具行尸走肉。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毒手药王,你还没有死啊!”
  毒手药王冷冷的瞧了孙不邪一眼,道:“你老叫化,总归要死在老夫前面。”
  目光转到萧翎身上,道:“令尊、令堂又被沈木风的属下掳囚于百花山庄!”
  萧翎道:“老前辈可知他们现被囚于何处么?”
  毒手药王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距离这四五里的一座农舍之中……”
  萧翎讶然接道:“不在百花山庄?”
  毒手药王道:“他们都被老朽救了出来。”
  萧翎道:“家父母可都安好?”
  毒手药王道:“令尊、令堂和金兰、玉兰两个丫头,都是完好无伤。”
  萧翎抱拳一个长揖,道:“多谢老前辈了。”
  毒手药王脸上肌肉抽动,欲言又止。
  商八道:“请问药王,那神偷向飞何在?”
  毒手药王道:“身受重伤,不知何去。”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未再言语。
  毒手药王接道:“据老夫听到消息,那马文飞为了保护令尊、令堂,也伤在百花山庄高手之下。”
  萧翎胸中热血沸腾,俊目闪闪放光,咬牙说道:“我萧翎必要为他们报此深仇。”
  毒手药王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危机未除,老夫为了拯救令尊、令堂,迫的施下毒手,连伤百花山庄一十二名高手。”
  萧翎道:“在下感激不尽。”
  毒手药王道:“那农舍亦非安全之地,咱们得早些赶去。”
  当先转身而去。
  萧翎等紧随身后,放腿狂奔。
  孙不邪重重咳了一声,道:“你毒手药王,一生来只作做了这一件好事。”
  毒手药王道:“过奖、过奖。”
  萧翎心急如焚,奔行甚快,群豪也只好随着他加快脚步。
  数里行程,转眼就到。
  这是一栋荒芜的农舍,矗立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原野中。
  一对破损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可是这栋茅舍?”
  毒手药王道:“不错。”
  萧翎心中焦急,未待毒手药王话完,右手已然伸了出去,推开木门。
  抬头看去,只见金兰、玉兰,各自手持长剑,并肩挡住去路。二婢一见萧翎,齐齐欠身一礼,分让两侧。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父母坐在一堆杂草之上,旁侧躺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正是毒手药王的女儿。
  萧翎抢前两步,拜伏地上,道:“不孝儿叩见双亲。”
  萧大人瞧了萧翎一眼,道:“你起来。”
  萧翎站起身子垂泪道:“孩儿数番连累父母受惊,衷心难安……”
  萧大人摇摇头,道:“经过之事,都由这位婉姑娘讲给我们听了,这事不能怪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只是那位向壮士,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哦!那一战太惨烈了……”
  萧翎接道:“孩儿当尽我之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位马壮士,身受几处剑伤,仍然浴血苦战,终于不支倒下。”
  萧翎道:“这些恩情,孩儿自当点点滴滴,记在心中。”
  商八道:“那东海神卜司马干呢?”
  萧大人道:“大概也受了伤,百花山庄的数十名武士,群上齐攻,十分杂乱,老夫只见向壮士和马壮士,力战重伤之后,就被带往百花山庄,以后都不知道。”
  萧夫人指着毒手药王,道:“这一位,也是救你爹爹和我的大恩人。”
  毒手药王道:“老朽父女亦受萧大侠甚多恩德,此举只不过略作补报罢了。”
  语声甫落,突闻一阵鸽羽划空之声,掠顶而过。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百花山庄的信鸽。”
  毒手药王道:“今日情势已是难免一战,也许百花山庄中人,早已在茅舍外面,列队等候了。”
  萧翎道:“那沈木风在五彩巨舟之上,受尽奚落,回庄之后,必然要倾尽全力,来追杀我等。”
  毒手药王道:“不错,因此咱们必得未雨绸缪,早作准备。”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
  毒手药王道:“咱们先行分配人手,那些人保护萧大人夫妇的安全,那些拒挡强敌。”
  萧翎道:“不知老前辈是否已经胸有成竹。”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还未想过……”
  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道:“老叫化子,你可有拒敌良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子一向是不用心机,还是由萧兄弟做主分配吧……”
  话未说完,突然翻手拍出一掌。
  一股强猛的掌风,直撞出去。
  萧翎一伏身,跃出茅舍。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不用找了,只有一个小毛贼,行近了茅舍,已被老叫化这一掌送上西天去了。”
  原来,孙不邪靠在门口而立,口中虽和毒手药王等谈话,但双目却一直留心着四外的动静。
  毒手药王道:“他们已经来了。”
  萧翎缓缓走回室中,道:“先锋已到,大军可能随后就至。”
  目光转到中州二贾和毒手药王脸上,道:“有劳两位兄弟和药王,保护家父母和婉姑娘……”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帮你拒敌。”
  萧翎道:“正是此意。”
  毒手药王道:“你们两人,实力太过单薄,不如让中州二贾,相助二位,老夫有金兰玉兰相助,足可保得令尊、令堂的安全了。”
  萧翎道:“药王武功高强,如此说来,必已胸有成竹,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听外面两声犬吠,传了进来。
  商八道:“强敌已到,只怕已经走不及了。”
  萧翎翻腕抽出长剑,道:“我和孙老前辈,先去迎杀他们一阵,两位贤弟,暂助药王保护住父母……”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如若是强敌大队赶到,必得先把他们杀退之后,咱们才可上道。”
  萧翎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令尊、令堂,都是不会武功之人,如若他们施用暗器攻袭,保护不易,如若冒险破围而出,还不如守在这破屋之中。待击退强敌之后,再走不迟。”
  孙不邪道:“百花山庄中,高手众多,如是他们赶来之人过多,咱们杀之不尽,岂不是永远要被困在此地了。”
  商八道:“还有一个不妥之处,那就是如他们施用火攻时,咱们据守在这座茅舍中,岂不是要吃大亏。”
  毒手药王道:“诸位说的诚然不错,但老朽之意,还是守在此地的好,今日之战,不是胜败之分,而是要如何保护萧大人夫妇的安全为主,只要咱们能够守到天色入夜,老朽就可施毒退敌了。”
  萧翎心中暗道:你如施毒,白天和夜晚有何不同呢?心中疑窦丛生,但却未说出口来。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入室中,道:“眼下这座茅舍,已被我等重重包围住,二十张强弓,二十张匣弩,分布在茅舍四周,别说人了,就是飞鸟也难飞过。”
  金兰突然接口道:“是单宏章的声音。”
  萧翎道:“沈木风的大弟子?”
  金兰道:“不错,正是那人。”
  萧翎道:“诸位请留心他们施用火攻。”缓步向外行去。
  毒手药王打量室中形势一眼,低声说道:“萧大人请移向左侧屋角,那地方墙壁较为坚固,不畏强箭。”
  萧氏夫妇应声而起,躲到屋角。
  孙不邪道:“药王想是不便和百花山庄中人,面对面的为敌,就请守在茅舍,老叫化去助萧大侠一臂之力。”
  中州二贾齐声道:“一人留在屋中已足,我等都到屋外去。”
  金兰、玉兰各仗长剑道:“两位只能监视两个方向,我等愿尽薄力,相助一臂。”
  商八道:“不用了,两位请守在室中,我们人手不足,只怕无法防守的十分森严,也许会有强敌,冲入室中,药王拒敌之时,两位也好保护老爷夫人。”
  金兰、玉兰互望了一眼,不再坚持。
  商八、杜九,紧随孙不邪的身后,出了茅舍。
  抬头看去,只见萧翎手执长剑,站在室外丈余一块大石之上,正自流目四顾。
  这时,已是夕阳无限近黄昏的时分,秋风萧萧,吹得四面枯草沙沙作响。
  百花山庄中追踪而来的武林高手,大概是都藏在四周草丛中,一眼望不见人踪。
  只听萧翎高声喝道:“单宏章,你藏头露尾,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语声甫落,草丛中突然站起三个劲装大汉。
  居中一人,年约二十五六,背插长剑,正是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
  单宏章左右各站一人,穿着一色的浅灰劲装,左面一人长躯黑髯,右面一人白面无须,正是那剑门双英中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侗。
  单宏章举手一礼,道:“单宏章见过三庄主。”
  萧翎冷冷说道:“不用,我早一已和沈木风断义绝交,已非百花山庄中人,阁下不用对我多礼。”
  单宏章道:“在下未得师父之命,这晚辈之礼,理不该废。”
  萧翎道:“你如还认识我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那就立刻撤走四下埋伏的人手。”
  单宏章道:“这个……这个……”
  萧翎道:“既然不肯撤走,那是未把我萧翎看在眼中了。”
  单宏章道:“晚辈是奉命而来,如若空手而回,实难交代。”
  萧翎道:“那你意欲何为?”
  单宏章道:“迎接三庄主的双亲,返回百花山庄。”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闪,道:“你自忖有这一份能耐么?”
  单宏章道:“百花山庄一向是令出如山,在下奉命而来,只有尽力而为,至于是成是败,那就非我所计了。”
  萧翎道:“我和百花山庄,早已情尽义绝,尔等如敢妄为,可别怪我萧翎剑下无情。”
  单宏章乃是沈木风首座弟子,为人阴沉多智,颇有乃师之风,当下淡淡一笑,道:“萧大侠既然再三说明,早已和百花山庄情意断绝,我单宏章也不便再厚颜攀亲论交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大侠的武功,单某已经耳闻面试,那确实高强的很,在下也自知不是敌手……”
  萧翎接道:“既有自知之明,那就立刻撤走,免得血流五步,悔恨已迟。”
  单宏章仍然是毫不动气的微微一笑,道:“在下有几句话,必得先行说明才是。”
  萧翎担心惊扰到父母,如非得已,亦是不愿动手,冷笑一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单宏章道:“我要提醒萧大侠一件事,在下和剑门双英除外,还有四十位隐伏在这茅舍四周,他们都带有强弓匣弩,大都是淬有剧毒,中人必死,萧大侠武功高强,自是无法伤到你萧大侠,但是令尊、令堂,都非武林中人,一旦动起手来,演出流血惨剧,只怕要误伤两位老人家,那时,在下亦是无法拦阻的了。”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也提醒你一句,在这茅舍之中,除了我萧翎之外,还有几位武林中闻名丧胆的高手,你们如想动手一试,那是自取死亡,萧翎言尽于此,你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不妨动手一试。”
  单宏章回顾了剑门双英一眼,拱手对萧翎说道:“除了我等三人和四周潜伏的百花山庄武士之外,百花山庄中的后援,即刻就可赶到。”
  只听孙不邪高声接道:“萧兄弟,不用多费唇舌了,老叫化先把三人收拾了。”
  喝声中,疾跃而至,直向单宏章等冲去。
  剑门双英同时大喝一声,又剑一齐出鞘,交叉击出,各攻一招。两柄长剑交错出一片寒芒,挡住了孙不邪的冲击之势。
  孙不邪一沉丹田之气,向前冲奔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扬手劈出一掌。
  这孙不邪昔年在武林中,素有铁掌之誉,以掌力雄浑,名震大江南北,这数十年隐息未出,武功从未丢下,功力反而更见精进,这一掌虽非全力击出,也是凌厉惊人。
  单宏章和剑门双英,大约都知道孙不邪的厉害,觉出暗劲直逼过来,立时纵身向旁让避开去,不敢硬挡锐锋。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想逃么?”纵身跃起,直向单宏章扑了过去。
  单宏章身子横移,陡然间避开三尺,右手一反,快速绝伦的拔出长剑,呼的一声,扫出一剑。
  他的武功,得自沈木风的亲授,剑路诡奇辛辣,这一剑由底向上翻击而出,指击向孙不邪右助的要穴。
  孙不邪武功虽高,但对方剑势直找穴道,也不敢大意,身子一侧,避过剑势,右手一挥,直向单宏章门面抓去。
  单宏章长剑疾变,刷刷刷连攻三招,人却闪开原位,避过了孙不邪的五指。
  他攻出的剑势,无一不是孙不邪的要害大穴,迫得孙不邪无法不让避他的剑势。
  孙不邪连攻两招,都为单宏章巧妙的让避开去,不肯硬接他的掌力,心中暗道:这小子武功不弱,今日如不把他制住,老叫化一生英名,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了。
  心念一转,掌势突然一变,剎那间,漫天掌影,笼罩了丈余方圆,把单宏章罩在掌力之中。
  那单宏章竟是十分沉得住气,人虽被孙不邪罩住,但却毫无慌乱之感,左闪右避,始终不接孙不邪的掌力,长剑抽隙还击,一面运气护身,居然支撑了十余合,还未伤在孙不邪掌下。
  剑门双英各横长剑,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场中,也不出手相助。
  萧翎虽然早想出手,但因孙不邪和单宏章在一对一的搏斗,如是出手相助,只怕要引起孙不邪的不悦之心。
  孙不邪的掌力,愈来愈强,丈余之内,潜力激荡,震得单宏章衣袂乱飘。
  奇怪的是那单宏章虽然险象环生,但却始终不招剑门双英,和那些埋伏茅舍四周草丛中的武士出手相助。
  双方又斗了数回合,孙不邪突然大发神威,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势道之强,有如巨浪排空而下,单宏章急急纵身,横向左侧跃出。
  他动作虽快,仍是无法完全避开,吃掌风边缘扫中左肩,身不由主,一连后退了两步,跌入了草丛之中。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你能硬接老夫十余招,虽败犹荣了。”
  目光一转,望着剑门双英,道:“你们两位一齐来吧!”
  剑门双英,相互看了一眼,伸手拔出背上长剑。
  这二人擅长长剑合搏之术,眼看孙不邪的武功高强,如是单独出斗,自知难以是那孙不邪手下五合之将,也毫不客气,双双仗剑而出。
  孙不邪一提真气,缓缓扬起右掌,道:“小心,你们两人合力接我老叫化一掌。”
  掌势正待劈山,突闻一阵咯咯娇笑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衣,胸绣金花的美貌妇人风驰电掣而来,眨眼之间,已到孙不邪的面前四五尺处。
  只见她举起纤白玉手一挥,挡住了剑门双英,娇声对孙邪道:“你可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孙不邪么?”
  孙不邪道:“正是老夫。”
  那夫人笑道:“你可认识我么?”
  孙不邪道:“如若老夫猜的不错,妳就是那苗疆的金花夫人。”
  那妇人咯咯笑道:“不错,你这人老眼不花,一猜就中……”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久闻你的大名了,今日能有机会领教,也是一大乐事。”
  金花夫人道:“不要慌,我得先和我那兄弟打个招呼,咱们再动手不迟。”
  转眼望着萧翎,挥手说道:“萧兄弟,看见姊姊,怎的连个招呼也不肯打。”
  萧翎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奉那沈木风之命而来么?”
  金花夫人道:“不错啊!”
  萧翎道:“来此作甚?”
  金花夫人笑道:“帮他捉人而来。”
  萧翎道:“你可知道他们追的是什么人么?”
  金花夫人道:“百花山庄的逃犯。”
  萧翎怒道:“胡说,那是我萧翎的父母双亲。”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不知者不罪,就算是你双亲,也不用发脾气啊!”
  萧翎冷冷说道:“你在苗疆,也是一方之尊,犯不着听那沈木风之命,为他效力卖命,如肯听我良言相劝,不如就此转回苗疆去吧!”
  金花夫人凄凉一笑,道:“兄弟,话是两句好话,只是说的太晚了些。”
  萧翎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避开话题,道:“既是你双亲,也该带我见见才是。”
  萧翎道:“我看是不用见了。”
  金花夫人道:“如果我一定要见呢?”
  萧翎略一沉吟,道:“只有一个办法,好就是胜过我萧翎手中长剑。”
  金花夫人道:“难道除此之外,就别无良策了么?”
  萧翎道:“只此一策,为敌为友,全凭你一念而决了。”
  金花夫人道:“我既不愿与你为敌,又不能不听沈木风的严令,实叫人不知如何才好……”
  只听铃儿叮当,周兆龙华衣骏马,急驰而至。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金花夫人和那周兆龙,一齐赶来此地,看将起来,百花山庄高手,只怕是赶到不少。
  只见周兆龙勒住马缰,一挥手,道:“三弟久违了。”
  萧翎道:“我已和那沈木风当面绝交断义,不敢当得周二庄主这般招呼。”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适才在下遇上沈大哥,怎的未曾听他说过。”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说此事也就是了,听与不听,悉凭尊便。”
  周兆龙流目四顾了一眼,伸手指着那座茅舍说道:“如果施展火攻,只怕片刻工夫,那座茅舍就要化作灰烬了。”
  孙不邪道:“臭小子少神气,老叫化先给你点教训。”突然纵身而起,直向周兆龙扑了过去。
  只听金花夫人喝道:“住手!”右手一扬,一物疾飞而出,直向孙不邪打了过去。
  萧翎急急说道:“当心她施展毒物。”
  孙不邪早已久闻那金花夫人是一位用毒的能手,心中已暗生警觉,听得萧翎呼叫之言,立时一提真气,扑向周兆龙的身子,突然又向上升起了五六尺高,悬空一个大转身,疾退了一丈多远。
  只见金花夫人打出之物,忽然在空中自动一闪,身躯盘成了一盘。
  孙不邪心中暗忖:像这般灵巧的暗器,倒是罕闻罕见之事。
  只见金花夫人一挫柳腰,疾飞而起,不容那盘成一盘的毒蛇落地,已一探右臂,接在手中。
  孙不邪心有不甘,扬手一记劈空掌,直向金花夫人打去。
  一股暗劲,疾涌而至。
  金花夫人右手收起接在手中的毒蛇,左手一挥,推出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金花夫人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禁脸色一变,冷冷说道:“阁下内力不弱,但不知敢不敢和我独斗一阵。”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自然奉陪。”
  萧翎知那金花夫人身怀毒物甚多,叫人防不胜防,纵身一掠,抢在了孙不邪的前面,说道:“老前辈已胜了一阵,这一阵让给我萧翎吧!”
  金花夫人目注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呀!你当真要和我动手么?”
  萧翎道:“你不肯听我好言相劝,早晚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多言无益,请亮出兵刃吧!”
  金花夫人道:“为姊姊情非得已,难道你当真不肯体谅么?”
  萧翎道:“你要助纣为虐,还谈什么情非得已。”
  金花夫人道:“唉!胡涂的小兄弟,你这般逼迫于我,我是只有开罪一途了。”
  萧翎道:“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就是,彼此动手相搏,非死即伤,谁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金花夫人柳眉耸动,缓缓说道:“姊姊有几句话,必得先作说明。”
  萧翎道:“什么话?”
  金花夫人道:“姊姊满身毒物,兄弟你早已知道了。”
  萧翎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如是姊姊能够胜你,那还罢了,如果打不过你,那是形势迫我施用毒物了。”
  萧翎道:“多谢先行示警。”
  金花夫人挥手从怀中取出两朵金花,道:“好,兄弟出手吧!”
  萧翎道:“多承相让,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长剑一扬,刺了过去。
  他已瞧出今日形势,百花山庄虽非倾尽全力而来,但赶到高手十分众多,而且后援必将源源而来,早一刻动手,也好多一分制胜机会。
  金花夫人左右双手各握一朵金花,眼看萧翎长剑刺来,立时一扬右手金花,迎向剑势。
  萧翎心中暗道:这两朵金花,长不过五寸,用来当作兵刃,未免是有些古怪,只怕那金花之中,别有妙用。心念转动,剑势突然一变,刺向金花夫人的长剑,突然中途易势,化作金丝缠腕,横向金花夫人右腕之上削去。
  金花夫人右腕一挫,避开剑势,左手金花突然探出,疾向萧翎前胸点来。
  萧翎双目盯注在金花之上,左手一抬,疾向金花之上抓了过去。
  金花夫人疾挫左腕,收回金花,冷冷说道:“我这金花淬有剧毒,你可是不想活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在下倒是想见识见识。”
  金花夫人怒道:“不论武功如何高强,内功如何深厚,但只要中了我金花上剧毒,也难挨过片刻时光。”
  只听周兆龙哈哈大笑,道:“两位打的客气的很啊!不像是动手相搏,看上去倒像故友重逢,久别叙旧。”
  萧翎嗖嗖嗖,连出三剑,闪起了一片剑花,攻向金花夫人,口中却冷冷答道:“周兆龙,咱们情意已绝,惹得我动了怒火,先取你周兆龙的性命。”
  周兆龙笑道:“三弟言重了,为兄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人杀掉,当今江湖之上,欲杀为兄之人,何至百数十人,可是为兄的不是仍然好好的活在世上么?”
  孙不邪冷冷接道:“那萧翎心地善良,恋念旧情,也许不会杀你,可是老叫化却是言出必践,今日决不放过你。”喝声中,腾身而起,一跃两丈多高。
  身悬半空,打了一个转身,头下脚上,直对周兆龙扑了过来。
  周兆龙一勒马缰,健马突然转头,向左奔去。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你还想逃去……”
  余音未完,瞥见剑花打闪,两条人影,疾飞而起,直向孙不邪迎了过去。
  闪转寒芒中,响起两声惨叫。
  两个跃身而起,迎向孙不邪的黑衣大汉,生生被孙不邪掌力逼开兵刃,五指直插入前胸之中,当场气绝而亡。
  孙不邪脚落实地,大喝一声,双手齐振,两具尸体直向周兆龙打了过去。
  周兆龙虽然逃得性命,心中却是大为震骇,暗道:这老叫化的武功,果然惊人,如非两人挡了他一击,只怕自己已经伤在他的手中了。
  眼看两具尸体飞来,立时扬手劈出一掌,把两具尸体震落一侧。
  孙不邪一击之后,肃然而立,双目中神光闪动,逼视着周兆龙,似是在准备二次出手。
  只听丈余外一片草丛中,响起了一阵阴沉的笑声,道:“那七煞穿云手,是老叫化看家本领,二庄主恐怕不易对付。”声落人现,一个全身青衣的矮胖老者,挡在孙不邪的身前。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申三怪,你竟然还活在世上,倒是大出了老叫化的意外。”
  申三怪阴森一笑,道:“你也是越活越长命啊!”
  孙不邪冷冷说道:“你该死未死,也还罢了,想不到竟然投在百花山庄门下,依附那沈木风,实叫老叫化为你齿冷。”
  申三怪冷冷说道:“三十年前,咱们在黄山一战,未分胜败,今日这一战,却定要分个生死出来不可!”
  孙不邪道:“难道老叫他还怕你不成!”
  只听萧翎大喝道:“夫人如再不肯认输,可不要怪我萧翎手下无情了。”
  转眼望去,只见萧翎手中长剑,有如神龙出云,闪起朵朵剑花,把金花夫人圈在一片剑光之中。
  金花夫人手中两朵金花,已然被萧翎手中长剑逼的施展不开,险象环生,随时有伤在萧翎剑势下的危险。
  激斗中突闻萧翎大喝一声:“撒手!”
  啪的一剑,拍在金花夫人的右腕之上,一朵金花,应手落地。
  萧翎这一剑,本可斩断金花夫人的右脑,但他心地慈善,剑势将要触及金花夫人右腕之时,突然一转长剑,平平的拍在金花夫人的手腕之上。
  金花夫人疾跃而起,右手一探怀中,素腕扬动,一条小蛇,直飞过来。
  萧翎冷笑一声,左手一扬,竟然生生把那条小蛇抓住。
  金花夫人脸色一变,道:“你要找死!”
  萧翎冷然说道:“未必见得。”左腕一振,手中小蛇,突然向那申三怪打了过去。
  申三怪眼看一条黑影飞来,也不知是何暗器,但他自恃武功高强,又眼看萧翎敢出手接住,也不甘示弱,伸手接住。
  入手光滑,已然觉出不对,急急挥手抛去,已自不及。
  但感手腕一痛,被那毒蛇咬了一口。
  这条小蛇奇毒无比,申三怪武功虽高,也是无法承受,顿觉右臂一麻。
  金花夫人疾跃而至,伏身捡起被申三怪摔在地下的小蛇,左手已然从口袋中取出一粒丹丸,递向申三怪,道:“快些服下。”
  申三怪半生在江湖之中走动,经验广博,心知此刻乃是性命交关之时,那里还敢逞强、接过丹丸,一口吞下。
  周兆龙急急问道:“申兄伤的如何?”
  金花夫人接道:“此刻,他已无再战之能,必得养息两日。”
  周兆龙一带马缰,勒转马头,道“走!”健马疾向前面奔去。
  孙不邪一跃而起,喝道:“周兆龙,你还想走。”带起一阵疾风,急扑而下。
  周兆龙一提气,身子陡然离鞍而起,跃落在草丛之中。
  孙不邪掌势劈下,应手响起了一声马嘶,一匹健马,生生被孙不邪掌势击毙。
  就这一瞬工夫,金花夫人已扶着申三怪,隐入夜色之中不见。
  孙不邪怒声骂道:“周兆龙,早晚老叫化得生生劈了你。”
  喝声甫落,突闻弦声破空,一排弩箭,直对孙不邪射了过来。
  孙不邪顺手抓起自己掌力劈死的健马,挥手抢动,射来弩箭,大部射在马尸之上。
  萧翎沉声喝道:“夜色幽暗,破围不易,老前辈快请回来,从长计议。”
  孙不邪弃去马尸,倒跃而退,落在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何不趁敌方几个首脑人物受伤之时,借机破围,冲出险地。”
  萧翎轻轻一叹,低声说道:“家父母都未习过武功,夜暗之中,如若埋伏在这茅舍四周的百花山庄中高手,发出弩箭暗器,只怕家父母不易避过。”
  孙不邪道:“如若等到天色大亮,咱们故然可以看清楚敌人暗器,但敌人亦可看清咱们,其间的利弊得失,还望兄弟忖量一番。”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晚辈之意,先扫荡四面埋伏之敌,然后再带家父母破围不迟。”
  孙不邪道:“好,就依兄弟之见。”
  萧翎一扬长剑,道:“在下由左侧绕出茅舍,老前辈由右侧绕出茅屋,在茅舍后面会合,此举虽然未必能够尽行清除四面埋伏,但只要能够把他们清除部分,亦可减去大部危险。”
  孙不邪转过身子,正待举步而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低声问道:“萧兄弟,老叫化有一事不明,还得请教兄弟。”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金花夫人用毒蛇当作暗器,奇毒无比,兄弟何以不畏,竟敢用手去接。”
  萧翎道:“晚辈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刀剑,区区毒蛇,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孙不邪道:“那申三怪武功,当年老叫化和他决战黄山,苦斗了一日夜,未分胜败,以后听说他伤在了少林高僧无我大师手中,就此销声匿迹,未再在江湖露面,想不到竟然潜隐于百花山庄之中,这申三怪昔年名震江湖,论盛名,不在沈木风之下,不知何以竟然甘为沈木风所用。”
  萧翎突然想到,各大门派之中,都有沈木风派出的奸细,至少对各大门派的举动,都可了如指掌,如是那奸细参与机要,对各大门派的情势,自然是更为了然,沈木风自然是百战百胜了。
  孙不邪看萧翎一直沉吟不语,不住说道:“萧兄弟在想什么了呢?”
  萧翎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晚辈再详细告诉老前辈。”当先自左跃去。
  孙不邪暗提真气,呼的一声,劈向前面一堆草丛之中。
  只听一声闷哼,埋伏在草丛中的一个黑衣大汉,吃孙不邪的掌力击中,滚出草丛外面。
  萧翎长剑闪动,也向一处荒草丛中扫去。
  草丛中寒光一闪,一柄单刀迎了出来,接下了萧翎的长剑。
  萧翎剑上蓄力极强,刀剑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伸出的单刀吃萧翎一剑震飞。
  孙不邪高声说道:“那周兆龙和金花夫人,都已败退,尔等因此,那是自寻死路了。”
  喝声中双掌连环劈出,呼呼劲风山涌而去。
  两人一出手,威不可当,片刻已伤了七八名埋伏在草丛中的高手。但也激起了埋伏在草丛的百花山庄高手的反击,弩箭暗器,如雨一般的打来。
  萧翎手中长剑成了一团翻滚的罡气,向那暗器浓密之处冲去。
  剑光到处,响起了几声惨叫,血雨断肢,四下飞扬。
  孙不邪运足内力,发出掌势,像排山倒海一般,击向草丛之中。
  这两大高手,全力施为之下,威势惊人无比,百花山庄隐伏在四周草丛中的高手,人数虽然多,也是经不起两人全力搏杀,片刻之间伤亡逾半,余下之人自知难敌,纷纷起身,四下奔逃。
  不过顿饭工夫,两人已然清除了四面草丛中埋伏的高手。
  萧翎仗剑一跃,飞落到孙不邪的身前,低声说道:“老前辈无恙么?”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托福,托福,趁他们混乱之间,咱们得快些走了。”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转身两个飞跃,奔回茅舍。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百花山庄中人全退了么?”
  萧翎道:“得孙老前辈相助,侥幸击退强敌。”
  毒手药王道:“沈木风谋你之心甚切,咱们不宜在此多留。”
  萧翎道:“好,老前辈背起令媛,咱们立刻动身。”
  大步行到萧大人身前,蹲下身子,道:“爹爹请让孩儿略尽孝心,背着赶路。”
  金算盘商八闪身入室,接口说道:“萧大哥拒敌要紧,兄弟背着老伯赶路如何?”
  萧大人一皱眉头道:“这如何敢当。”
  商八急行过来,蹲下身子道:“此刻形势危急,老伯不用推辞了。”
  金兰背起萧夫人,商八背起萧大人,毒手药王抱起女儿,萧翎仗剑开路,杜九和玉兰联袂断后,一齐冲出茅舍。
  抬头看去,夜色中只见正北方一片灯火,风驰电掣一般急奔而来。
  孙不邪迎上萧翎,低声说道:“那片灯光,可能就是百花山庄的援手,他们明火执仗而来,必然是精锐高手!”
  萧翎道:“此时此情,不宜和他们动手相搏,咱们避开他们吧!”转身折向正南行去。
  几人心知未离险境,奔行甚快,片刻间已然走出了四五里路。
  忽然间,蹄声得得,一匹快马,从几人身侧丈余左右处窄道上疾驰而过。
  毒手药王道:“这人必是百花山庄中埋伏于此的暗桩。”
  萧翎一伙身,捡起地上一片石块,暗运腕力,高声喝道:“什么人,快些停马。”
  那人恍如不闻,仍然纵马急驰。
  萧翎飞身而起,一连两个飞跃,人已追近快马,右手一扬,山石破空飞出。
  那人间哼一声,滚落马下,摔倒路旁。
  萧翎正待行向前去,看个明白,忽见那人身侧飞起一道火光,直升高空,蓬然一声,爆散出一片银花。
  杜九冷哼一声道:“这小子还没有死。”纵身跳了过去。
  低头查看,只见那大汉静伏地上不动,伸手拨转身子看去,口鼻尽是鲜血,已然气绝而逝。
  原来萧翎出手甚重,那人又被击中背心要害,但他仍然在绝气之前,发出烟花信号。
  杜九抬起一脚,踢得那大汉尸体直飞出六尺外。
  毒手药王抬头望了那火花一眼,道:“咱们行踪已泄,必得改变方向才行。”
  萧翎道:“咱们转向东方走吧!”群豪立时折向正东行去。
  又行四五里,到了一丛杂林旁边。
  萧夫人虽然是被金兰背着赶路,但是连夜奔走,已感不支,低声说道:“翎儿,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如何?”
  萧翎道:“母亲说的是,现在已离险境,也该休息一下了。”
  语声甫落,突见火光一闪,林木中突然亮起了两只火把。
  萧翎吃了一惊,突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三弟一直未得养息,就算铁打金刚,铜铸罗汉,只怕也难撑得下去,百花山庄早已扫榻以待,三弟何不回庄中养息几日。”
  声音沙哑低沉,正是那沈木风的声音。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沈木风,你还有颜面再来见老叫化么?”
  但见火光连闪,片刻间,亮起了数十支火把,分由四面围了上来。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每一只火把后,都跟着十个黑衣大汉,两个人怀抱着连珠匣弩,八个人手执着兵刃。
  这些人似是早就预排好了方位,虽是由四面八方的一拥而上,但快而不乱,只见火光闪闪,迅快的把萧翎包围起来。
  只见那重重包围,严密无比,每一张匣弩,配合了四个手执兵刃的黑衣武士。
  萧翎暗数那火把,计有二十四把,沈木风和未现身的高手,还不算在内,单是这黑衣武士已经有二百四十人之众,加上手执火把的黑衣大汉多达二百六十四个。
  在百花山庄之中,萧翎已经领教了这些黑衣武士的厉害,他们武功虽然不能列入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但却一个个悍不畏死,动起手来,有如中了疯魔一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
  中州双贾、金兰、玉兰,迅快的放下了萧大人夫妇,毒手药王也放下了爱女,环护在三人四周。
  耀如白昼的火把下,毒手药王纵然想隐起身子,亦是有所不能,索性挺胸而立。
  那些黑衣武士,在距离几人丈余左右时,停下了身子。
  只听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萧兄弟,区区百余名黑衣武士,为兄的亦知是困你不住,但在四十八张连珠匣弩之下,兄弟如想保护令尊、令堂,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萧翎脸色铁青,默然不语。
  孙不邪低声说道:“药王,那沈木风隐在暗处,分明早已瞧到了你,不知何以竟然装作不见。”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江湖同道,大都说那沈木风寡情薄义,但老夫和他情义深重,相交甚久,今日之局,只要我出面一言即可解决……”
  语音微微一顿,高声说道:“沈兄,瞧到兄弟了么?”
  暗影中飘来沈木风的声音,道:“早瞧到了……”
  毒手药王不让沈木风再接下去,抢先说道:“沈兄对兄弟了然甚深,小女婉儿,乃兄弟性命所系,那萧翎三番两次,相救小女,兄弟是不得不报答他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只怕我那贤侄女病情已入膏肓,萧翎也有心无力。”
  毒手药王道:“事情刚好和沈兄猜的相反,那萧翎冒险替小女寻得灵药,已然疗好了她的痼疾,再有十天半月的休息,就可和常人一般的健康了。”
  沈木风道:“这么说来,为兄的得向你致贺了。”
  毒手药王道:“咱们义结金兰,交非泛泛,这些年来,兄弟也为你耗了不少心力,百花山庄能有今日的盛况,拥有数百名悍不畏死的武士,睥睨武林,使人人畏惧,兄弟虽不敢自居首功,也算数一数二的出力之人了……”
  沈不风道:“不错,你帮我建立百花山庄的基业,难道你要再帮别人把它毁去不成。”
  毒手药王道:“这个兄弟不敢,不过,有一件事相求沈兄。”
  沈木风道:“你说吧!”
  毒手药王道:“萧翎救了兄弟小女之命,兄弟救出了萧翎的父母,如若沈兄肯予高抬贵手,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放走萧翎,兄弟就算还清了萧翎的情债,此后,咱们仍是好兄弟,但等小女弱躯复元,兄弟要尽我之能,在三五年内,把小女培育成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那时兄弟父女,都将会倾力相助沈兄,完成雄霸江湖之愿。”
  沈木风道:“哈哈!三五年时间虽然不长,我沈木风可以等你,但当今武林中各大门派,只怕不肯等了,就我沈某人的看法,三年之内,武林大局,必有结果,若等上三五年,小兄不是已遂了霸统江湖之愿,就是尸骨早寒。”
  毒手药王道:“这么说来,沈兄连小弟的面子,也是不肯赏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你毒手药王,对那百花山庄有如养鱼之水,饲马之草,此时,百花山庄羽翼已丰,你毒手药王早已无关紧要,竟还这般自找没趣,老叫化该骂你一句不识时务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们兄弟的事,不用你老叫化多操闲心。”
  但闻沈木风说道:“萧翎救了我那贤侄女的性命,兄弟你也救了他的父母,又毒死我百花山庄十二名武士,两事相抵,那也算恩尽债清了。”
  毒手药王道:“救人救活,兄弟既是救了萧翎的父母,自然不愿看到再被沈兄擒回百花山庄,但得沈兄撤除四周黑衣武士,放他们父子离去,错过今夜,兄弟决不再过问萧翎的事。”
  沈木风道:“兄弟素有毒手药王之称,今夜何以会竟动如此善心……”
  毒手药王一改往昔冷漠之态,向沈木风恳切地道:“虎毒不食子,枭獍有亲情,兄弟虽有毒手,但亦有爱顾小女之心,宁叫子不孝,不为父不慈,那萧翎救了小女之命,在兄弟感觉中,施恩之重,尤过救我之命,还望沈兄赐给兄弟一个薄面,放了他们。”
  萧翎本想出口拒驳毒手药王之言,但想到无辜父母,受此拖累,心中实是难安,但得父母无恙,纵受屈辱,亦是甘心。
  沈木风道:“以咱们交情而言,为兄实该答应,不过……”
  毒手药王急道:“不过什么?”
  沈木风道:“不过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大丈夫要成大事岂可存妇人之仁,兄弟溺爱令媛,忽略了大局……”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冷冷接道:“兄弟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这般乞求之言,沈兄竟是这般寡情薄义,那是逼迫兄弟断情绝义了。”
  只见正东方黑衣武士纷纷让到两侧,沈木风带着八个红衣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那八个红衣大汉,每人都背着一个特制的巨剑,面色冷木,毫无表情,直似刚由棺材中拖出来八具行尸。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八大血影化身。”
  沈木风微微一笑,接道:“不错,兄弟也该知道为兄此来,已有了万全之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如肯改变心意,此刻犹为未晚。”
  毒手药王瘦削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左手缓缓拉起一片袍角,右手一探,疾快无比的抢过金兰的宝剑,飕的一剑,斩了下来,缓缓说道:“割袍断义,此后,谁也不用再存情义。”
  沈木风笑容突敛,脸色冷肃地说道:“兄弟不再想想么?”
  毒手药王冷漠地说道:“老夫已经想过了,不敢再劳沈大庄主以兄弟相称。”
  沈木风仰天一阵大笑,道:“药王坚持和我沈某绝交断义,沈某人也不再高攀了,念在咱们数十年交往旧情份上,沈某人要先行奉告一言。”
  毒手药王道:“沈大庄主请讲。”
  沈木风道:“如是动起手来,刀箭无限,如伤到令媛,可别怪我沈某人手下毒辣。”
  毒手药王一张脸本就难看,此刻是冷若坚冰,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何人,伤了小女,老夫决不饶他……”
  沈木风淡然一笑,接道:“别人怕你用毒,我沈木风却不怕,你药王心中有数。”
  毒手药王道:“毒有千百种,量你沈木风也难拒百毒不侵。”
  沈木风道:“咱们交往数十年,药王能用之毒,我沈某人早已了如指掌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毒手药王也不会不留几手。”
  沈木风道:“彼此已成敌对,我沈木风也不用再隐瞒了,未雨绸缪,我早对你暗下毒手,使你身受暗伤,只要一年之内,你不和我沈某见面,那暗伤即将发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早已对你暗中下毒,不出半年,那毒性即将发作。”
  两人几句之言,可算是道尽了江湖上的险恶风波。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数十年的莫逆之交,彼此皆是暗下毒手,听起来实叫人心身皆颤。
  只听沈木风仰脸大笑一阵,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真在我沈木风身上下了奇毒,但还有半年才发作,可是你毒手药王,却难逃今日之危!”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目下胜负尚未分出,沈大庄主不用夸口。”
  萧翎默查情势,已然箭在弦上,如骑虎背,难免一场生死之搏,当下一挥宝剑,高声说道:“沈木风,你在江湖之上,享了数十年的声誉,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有点英雄性格,不论今宵结果如何,我萧翎愿以手中长剑,和你决战一场,想来沈大庄主不会推辞了。”
  沈木风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移射在萧翎的脸上,道:“就今宵情势而论,我已掌握了必胜之机,再和你以命相搏,岂不是有些不智了么?”
  萧翎冷笑一声,回顾了孙不邪和毒手药王一眼,道:“我萧翎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两位老前辈能够依我萧翎之意而为。”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咱们今宵纵然不能破围而出,但百花山庄在场之人,也得死伤大半,对本对利,定可捞回,萧大侠有什么话,尽管请说,水里水里去,火里火中行。”
  萧翎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抱拳一个长揖,目光转注在毒手药王的脸上,等待回答。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已和沈木风断义绝交,心中已无顾忌,不管什么话,只管说出说是。”
  萧翎神情肃然地说道:“在下出手对付沈木风,两位也不用出手相助了,请带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全力破围而出,以两位老前辈的武功,想那百花山庄的武士,决难拦住你们,破围之望甚大。”
  孙不邪呆了一呆,道:“你一人要独战沈木风和他那八大血影化身么?”
  毒手药王接道:“再加上这二百多个身受禁制,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
  萧翎移动一下身躯,取了一个适中的角度,刚好拦住沈木风和他身后八大血影化身,缓缓说道:“在下自信有突破此围之能,还望老前辈依从在下之意。”
  孙不邪道:“药王率队突围,老叫化留下陪你。”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你老叫化掌力雄浑,护他们突围最好,我陪萧大侠留此,也好一施毒手。”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们慢慢商量,区区等待你们就是。”
  萧翎只急得双目尽赤,高声说道:“两位老前辈如若不肯听从我萧翎之言,从今以后咱们就永绝来往……”
  沈木风阴森一笑,道:“三弟不用生气,那老叫化和毒手药王,大约是自知无能保护令尊、令堂破围,故而不敢答应。”
  萧翎怒道:“不劳阁下费心。”
  目光转动,只见四周环围的黑衣武士,已然拔出兵刃,举起强弩。
  那沈木风口中虽然说让几人慢慢商量,其实却在借此调动人手。
  只见沈木风身后排列的八个红衣大汉,突有四个人举步而行,分散在正北、正西和正南三个方位之上。
  萧翎眼看沈木风人手调配,愈来愈是严密,不禁暗中一叹,忖道:拖延时间,对我有害无益,只有硬拼一场了,如能侥幸杀了沈木风,为武林除一大害,就算战死此地,那也死而无憾了。
  心念一转,真气暗提,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正想出手,突然闻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可造次。”
  转脸望去,只见毒手药王那多病的女儿,突然挣扎而起,用手抓住金兰的右腕,道:“姊姊扶我过去。”
  金兰微微一怔,道:“到那里去……”
  毒手药王一见女儿挣扎起身,心中大急,道:“婉儿,快快给我坐下。”
  原来,萧大人夫妇和婉儿,都在中州二贾、金兰、玉兰四面环护之中,这婉儿站起身子,无疑脱离了几人的保护圈。
  那婉儿举起枯瘦的右手,理一下头上散发,嫣然一笑,道:“爹爹啊!你不是一向称赞女儿聪明有才智么?”
  毒手药王道:“孩子,你虽然聪明绝世,但你不会武功,此刻处在凶险重重之中,一个不好,即没了性命,我儿身体娇弱,如何能当一击。”
  婉儿道:“我要沈伯伯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就是……”
  毒手药王大吃一惊,道:“为父的和他交往数十年,助他建立百花山庄,但他一点也不肯给予为父面子,我已和他断袍绝交,如何还会听你的话……”
  婉儿扶在金兰肩上,道:“不用爹爹多管,女儿自有让他撤退黑衣武士之策。”缓步向沈木风行了过去。
  萧翎道:“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姑娘快回去……”
  婉儿一双圆大的眼睛,转注到萧翎脸上,嫣然一笑,道:“怎么?你怕我死了么?”
  生死危亡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谈笑自若,深情款款,直让萧翎听得又气又窘,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毒手药王眼看爱女固执如此,只急得满头大汗,直向下滚,急急说道:“婉儿!那萧翎说的不错,生死大事,岂是开得玩笑的么?快快退回去吧!”
  婉儿望望四周高举的火把,和那层层围困的黑衣武士,柔声说道:“沈伯伯人手众多,你们很难杀出重围……”
  沈木风低沉地一笑,道:“就算他们能够杀出重围,也无法带出姑娘和萧翎双亲。”
  婉儿轻轻推了下金兰,道:“走啊!”
  那金兰见到沈木风,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举步维艰,但想到婉儿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都不怕死,自己还怕什么?一咬牙,硬着头皮对沈木风走了过去。
  萧翎暗中提气,手举长剑,冷冷说道:“沈木风,她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如伤了她,将无颜面再见天下英雄。”
  毒手药王握着双手,冷汗淋漓地说道:“沈木风,你如伤了小女,我要毒死你百花山庄中所有之人,鸡犬不留。”
  婉儿回过头来,道:“爹爹、萧郎,但请放心,沈伯伯决不会伤我。”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你不要这样自信,你那父亲已和我划地绝交,沈伯伯也不是大度之人,说不定就伤了你。”
  说话之间,婉儿和金兰已然行到沈木风的身前。
  婉儿微微一笑,道:“沈伯伯,晚辈不会用毒,你不要害怕。”
  沈木风两道目光,凝视婉儿脸上,道:“你就是会用毒,我也不怕。”
  婉儿道:“那很好,请伯伯附耳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沈木风怔了一怔,道:“什么话,姑娘尽管请说就是。”
  婉儿摇摇头道:“这话很机密,不能让人听到。”
  沈木风为难地道:“你爹爹也不能听么?”
  婉儿道:“他如知道,定然要好好骂我一顿,自然不能让他听到了。”
  沈木风略一沉吟,果然屈下高大的身躯,伸耳过去。
  只见婉儿在沈木风耳边低言数语,沈木风立刻脸色大变,挺起身子道:“当真么?”
  婉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说了很多话,已经很累了,你要是不肯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沈木风双目中杀机闪动,道:“小丫头,我该先把你碎尸万段。”
  婉儿微微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我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你划得着么?”
  沈木风胸上杀气渐消,缓缓说道:“如是我依了你,撤去四周的黑衣武士呢?”
  婉儿道:“那我也自然依约而行。”
  沈木风道:“我如答应了你呢?”
  婉儿道:“放他们先走,我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群豪都不知她对那沈木风说的什么,但闻那沈木风答允撤除四周的黑衣武士,个个听得心中惊异不止。
  沈木风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举手一挥,道:“让开一条去路。”
  四周的黑衣武士,应声后退,东、南、西、北,各让出一条路来。
  沈木风道:“网开四面,你们自己选一条路走吧!”
  婉儿回过头去,望了萧翎一眼,道:“萧郎,求你听我一句话好么?”
  萧翎黯然说道:“姑娘只管吩咐。”
  婉儿道:“快带你双亲和大家向正南方去。”
  萧翎道:“姑娘呢?”
  婉儿道:“我要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萧翎道:“不成,我萧翎堂堂男子,岂肯做出此等事来,今宵宁愿战死于此,埋骨荒野,也不能听从姑娘之命。”
  婉儿叹道:“你英雄气概,战死于此,那也罢了,可是你的二老双亲呢?难道也要他们陪你死于此地么?”
  萧翎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毒手药王突然一抱拳,道:“沈兄,小弟留此作为人质,放了小女如何?”
  沈木风面色沉重,缓缓说道:“你留此无用,不用了。”
  婉儿道:“爹爹啊!此刻女儿就在沈伯伯的身侧,他只要举手劈下,立时可把女儿击毙,量爹爹也是不能抢救得了……”
  毒手药王道:“孩子,谁要你自投虎口呢?”
  婉儿道:“但女儿已在虎口之中,说亦无益了……”
  突然微微一笑,道:“但我相信沈伯伯决然不会伤我……”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接道:“是么?”
  沈木风重重咳了一声,道:“只要妳不骗我,自然不会伤妳。”
  婉儿举起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你们听到了,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萧翎一咬牙,沉声对毒手药王和中州二贾等说道:“诸位请带萧某双亲先走,我萧翎留在此地陪伴婉姑娘。”
  强敌环伺,生死瞬息之间,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却有着无比的镇静和从容,举手理一下夜风吹乱的长发,笑道:“那也好,沈伯伯为人虽然阴险恶毒,但却是聪明绝伦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不会为了杀咱们泄一时之忿,误了他江湖霸业……”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问道:“沈伯伯,晚辈说的对是不对?”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就算对了。”
  婉儿嫣然一笑,目光又转到萧翎的脸上,道:“快些要他们走啊……”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萧兄弟,咱们上次在百花山庄中和数百武士对抗,那一战当直是打的痛快淋漓,老叫化一直是念念难忘,今日旧事重演,老叫化岂可失之交臂,我留在这里陪你。”
  那婉儿摇摇头,道:“不成,你们都得走,少留一人,我们就多一分生机,留下萧翎一人陪我,已经够了……”
  一推金兰,接道:“你也去吧!”
  群豪只觉她言之有理,无言可驳,中州二贾首先行动,扶起萧大人向南行去。
  玉兰扶起萧夫人,紧随在中州二贾之后。
  孙不邪望了萧翎一眼,道:“兄弟多多保重,老叫化先走一步了。”
  毒手药工却仍然站在场中,不肯行动,那金兰也呆呆的站在婉儿身旁无所适从。
  婉儿心中大急,用尽了全身之力,喝道:“爹爹啊!你留这里也未必能救女儿,留此何益,再不肯走,女儿就先死给你瞧瞧。”
  毒手药王滚落下两行泪水,缓缓说道:“孩子,你要自重了。”
  婉儿目光凝注金兰脸上,道:“快些随我爹爹出去。”
  金兰欠身一礼,道:“婢子遵命。”追在毒手药王之后,奔向正南而去。
  那婉儿说话太过用力,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萧翎急行一步,扶住了她的身子。
  婉儿长长吁一口气,不胜羞怯,偎在萧翎的身上,笑道:“你可记得我对你说过我的名字?”
  萧翎心中暗道:此时何时,还再谈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口中却应道:“不错。”
  婉儿道:“你还记得么?”
  萧翎道:“自然记得。”
  婉儿道:“说给我听听好么?”
  萧翎道:“姑娘叫南宫玉,是么?”
  婉儿笑道:“嗯!一字不错。”
  沈木风呆呆的站在一侧,有如木刻泥塑一般,目注群豪而去,一直不发一语,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冷冷的说道:“你们的话,等一会再谈不迟,老夫耐心虽好,但也有一定的限度。”
  萧翎回目一望,群豪已走的踪影不见,一挺胸道:“沈大庄主,可是想和我萧翎一决死战么?”
  沈木风全身微微抖动,显然是气愤已极,强息怒火,说道:“我如有杀你之心,也不会放走令尊令堂了。”
  南宫玉笑道:“我知道沈伯伯一向疼我,决然不会伤害咱们。”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可恶的丫头,今宵纵然放过你,日后也决不饶你。”
  南宫玉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沈木风道:“如今他们皆已离去,你答应老夫的事,也该实现了吧!”
  南宫玉道:“慌什么呢,他们还未去远哩!”
  沈木风道:“你要老夫等到几时?”
  南宫玉道:“再等一顿饭时光如何?”
  沈木风道:“太久了。”
  南宫玉道:“好!那就再等一盏热茶工夫吧!”
  沈木风无可奈何的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萧翎暗念道:看来这位难当一指的弱女子,当真是把沈木风制服了,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能有此等奇效,心中想问,但又怕她不便言明,只好闷在心中。
  南宫玉豪情无伦,毫无畏惧之色,回顾了萧翎一眼,笑道:“沈大庄主一心要把我和令尊、令堂生擒回百花山庄,如今心愿难偿,心中定然是十分气愤。”
  萧翎心中暗道:此时此情,险象环生,那沈木风不肯下手伤你,也就罢了,难道你非要激得他伤你不可,距离如此之近,他如陡然出手,只怕我也救你不了。
  心中念转,口中又不得不应,只好说道:“姑娘说的是。”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不过沈大庄主乃是大智大勇之人,决然不会为小失大,为了想杀咱们两人,误了他江湖大业。”
  萧翎也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只好糊胡涂涂地接道:“不错。”
  南宫玉笑道:“我一向叫那沈大庄主叫伯伯,但他此刻和我父亲划地绝交,我也没有法子叫他沈伯伯了。”
  沈木风是一代枭雄之才,任那南宫玉冷嘲热讽,始终是一语不发,神态严肃,木然而立。
  大约过去了一盏热茶时光,沈木风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时刻到了吧!”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到了。”
  沈木风道:“你答允老夫的事,也可兑现了吧!”
  南宫玉回顾一眼,道:“这么吧!你先要这些黑衣武士撤走,我交给你之后,就可以立刻逃走。”
  沈木风目光转动,沉吟不语。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不用打坏主意,我把那图案,分成了几处藏好,你就算杀了我,搜取得一部分,也无法把它拼对起来。”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姑娘不觉得提出的条件太多了么?”
  南宫玉道:“你已经答应了不伤害我们,撤除四周的武士,这又有何不可。”
  沈木风道:“你如何能保证不是骗我。”
  南宫玉接道:“我决不骗你,你如是多疑,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目光流动,四顾一眼,道:“你至多把我杀死,萧翎一定可以突围而出,此刻,你已经站在不利之地,何苦不多让一步。”
  沈木风长长吁一口气,道:“小丫头,你如骗了我,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活活捉住,让你尝试一下那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
  南宫玉嫣然一笑,道:“如是没有骗你呢?”
  沈木风道:“老夫付出的代价,不能算小了……”
  举手一挥,道:“四面撤退。”
  但见四周那黑衣武士,纷纷向后退去,片刻工夫,皆尽撤完。
  沈木风冷冷说道:“姑娘,四面围守的武士已撤,老夫已再三让步了。”
  南宫玉望着沈木风身后的红衣大汉,缓缓说道:“大庄主既然撤退了四周的黑衣武士,自然也不用留下那些红衣大汉了。”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姑娘不要激起老夫的怒火,我可能要改变承诺之言。”
  久久未发一言的萧翎,此刻却突然接口说道:“你阻拦我萧翎的机会,已是愈来愈小,大庄主如若不信,那就不妨一试。”
  南宫玉接道:“百里行程半九十,这最后一步你若不让,岂不是前功尽弃?”
  沈木风突然仰天一阵大笑道:“想不到我沈木风一世英雄,竟然被一个困于病魔的柔弱女子,逼的步步失算。”
  南官玉笑道:“大庄主言重了。”
  沈木风回顾了身后的红衣大汉一眼,道:“你们退下去吧。”
  排列于沈木风身后的红衣大汉,一语不发,转身向后退去。
  沈木风眼看那红衣人,消失于夜色之中,才缓缓说道:“姑娘还有什么条件么?”
  南宫玉道:“没有啦。”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布包,道:“其实这张图案完整无缺的收在我衣袋之中,不论你把我生擒,杀死,都可以很容易取去。”
  沈木风伸出手来,正待接过布包,忽闻萧翎大声喝道:“且慢!”
  沈木风冷然一笑,道:“萧兄弟意欲何为?”
  萧翎长剑推出,一片剑花护在南宫玉的身前,口中缓缓说道:“急也不在这片刻之间。”蹲下身子道:“姑娘请伏在在下背上。”
  南官玉微微一笑,依言伏在萧翎背上。
  沈木风暗中提聚了功力,想要出手,但心中却又对萧翎那莫可预测的武功,有所顾虑,出手一击,击毙那南宫玉并非难事,心中念头轮转,脸上却不露声色。
  萧翎背起南宫玉,左手却从南宫玉的手中,取过布包,冷冷说道:“沈木风,接好了。”
  左手一扬,布包挟带一阵疾风,直向旁侧飞去。
  沈木风双肩一耸,离地而起,疾如电光石火,一把抓住布包。
  萧翎在抛出布包的同时,人也飞跃而起,直向正南奔去。
  待那沈木风接过布包,萧翎已带着南宫玉走的踪影不见。
  沈木风望着萧翎消失的方向,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回身行去。
  他目睹萧翎飞跃的身法,心知追亦不及,但内心之中,却更坚定杀死萧翎之决心。
  且说萧翎背着南宫玉,一阵急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回头不见沈木风追来,才停下脚步,说道:“姑娘,可要休息一会么?”
  南宫玉缓缓睁开双目,喘了两口气,笑道:“你跑的这样快,又有寒风扑面,差一点就要把我冻死了。”
  萧翎想到她身体虚弱,这一阵急奔,自是承受不了,当下说道:“处境太险恶,在下只想带姑娘逃命,忘记了姑娘大病初愈。”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本来我早该晕过去……”
  萧翎奇道:“可是因为在下及时停了下来……”
  南宫玉摇摇头,接道:“不是,因为是你背着我,我要晕了过去,岂不是无法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了么?”
  萧翎呆了一呆,默然不言。
  南宫玉凄凉一笑,道:“还记得么?我爹爹把我许给你为妻,你却坚决拒绝……”
  萧翎长长叹一口气,道:“玉姑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先得去找到令尊要紧。”
  南宫玉缓缓闭上了双目,不再言语,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见两行莹晶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萧翎心想再劝她几句,但想到此刻多说一句话,就可能多上一分麻烦,装作不见,背起南宫玉,又举步向前行去。

Powered by 紫宸居